第三十章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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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字才开个头就毁了, 谢枝山整个人都顿住。

几息后,他行若无事地改了个字,再用笔梢在墨盘舔了几下,回到纸面继续:“你想问什么?”

司滢抓着提手:“我可以进去么?”

他这才再挑眼看她:“进来罢。”

提起裙门, 司滢迈过槛栏, 再把点心匣子放到桌案。

她踟蹰着, 想该怎么开口。

谢枝山等了会儿,忍不住发问:“如何又提起丁淳?你莫非还惦记着他?”

见他面色不好,司滢头摇得快:“没, 就是随便问的……”

前言不搭后语,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枝山狐疑地看着她, 实在写不下去,干脆扔了笔去净手。

而司滢这头呢,人一紧张加心虚, 容易杯弓蛇影, 见谢枝山把手搓得快要掉了皮,她立马想起自己昨夜的孟浪。

比如, 是怎么像得失心疯那样,舔了他掌心的。

再看他这动作,立马觉得是在暗示什么,不然怎么一个字没写完,就着急撂笔?

谢枝山尚不知她记性这么好,手洗得三心二意,冷不丁抬个眼,见她撞鬼似的盯住他, 吓得咕地咽了道口水:“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司滢倏地避开眼, 慌手慌脚去揭开匣子:“表兄还没用早饭吧?我做了些吃的, 你尝尝?”

无事献殷勤,谢枝山虽然犯嘀咕,但架不住确实受用,便指了指窗边的椅凳:“摆那头罢。”

司滢听话照做。

东西摆好后,谢枝山撩袍坐下,一声不吭地享用起来。

不过吃着吃着,渐渐食难下咽,盖因对面两道视线瞬也不瞬地照着他,闹得他筷子打架,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未几,羞恼地抬眼。

司滢吓得一个挺身:“表兄,你的书真多。”

书确实不少,但没一本是长他脸上的罢?

谢枝山满脑袋雾水:“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想了想,又警惕起来:“如果想问丁淳,此人昨晚来是要见你,不过,我已替你拒绝。”

说完凝睇住司滢,不肯错过她面容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司滢有些不大好意思:“有劳表兄,还替我处理这些事情……”她期期艾艾:“那匹马,也请表兄替我还给丁将军罢。”

这样的话,听得谢枝山舒称了:“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再说当初也是我没顾虑周全,不知他有个那样关系的表妹……”

叹息间,眼波在她脸上兜个圈,意味深长地总结道:“可见外头的男人,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司滢一颗谄媚的心,听不得他说自己半句不是:“表兄别要怪责自己,你也是为我好。再说丁将军老家那样远,除非刻意扫听,压根不会晓得那些。”

听她这样开脱,谢枝山却很难领情,只觉得她本事了得,惯会顾左右而言他。

好东西就在眼前不知道揽住,怕也是个买椟还珠的行家,简直傻得招人恨!

等这颗榆木脑袋开窍,怕要下辈子。

也罢,谁造的孽谁来担,待他了结丁淳的事,再好好提溜她。

反正人在他府里,还能跑出天边去?

做这样打算,谢枝山眉舒目展。

不过俩人有一点倒有默契,都没提西宁侯那张老嘴。

重新拾了羹勺,谢枝山缓起声气儿:“你吃过没,可要一起?”

司滢摇摇头,大致也意识到老这么盯着他不像样子,便仓促地找了个借口:“我可以在表兄这里借两本书看么?闲时无聊,想翻翻书打发。”

“随便看罢,要有瞧得上的,你自己拿就成了。”谢枝山很大度,能支开她好好用一餐饭,他满足了。

司滢起身,往书架去。

书格是敞开的,后背同样透空,司滢一本本看过去,随手翻了几本,都是晦涩难懂的。

饱学之士,所习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本来也没想真要找他借书,司滢兴致缺缺,把手里的书放回去,俄而睃见匾联下露了一角书封。

她牵起袖子,伸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落眼一看,上头写着《洞玄子》。

佛有佛卷,道有道籍,从名字看,这本应当是道家经要。

想起谢枝山曾说修过道家之术,司滢忽地也起了些兴致,揭开折起的一页,没能掩住的内容是:若缓冲似鲫鱼之弄钩,若急蹙如群鸟[1]……

才扫到个鸟字,蓦地一只手冲过来,将那书册抽走。

诧然去看,便见一张急红的脸,把那书页卷成了团,直往袖子里塞。

大抵人在手里东西被抢时都有些冲动,司滢脑子一欠,张臂拦住谢枝山:“是什么,我不能看的么?”

“你!”谢枝山心肝都搅成了一团,捂宝贝似的护住那卷书:“这是……”

他一时哑然,欲要寻个由头,可公文不大说得过去,秘卷又越发引人联想,再看伸臂的那位,脸上满是非要弄个明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