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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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狱神庙,便进了监牢。

死牢的门修得格外低矮,哪怕是司滢这样身形娇小的,也得半弯腰才进得去。

待到最底的牢房前,狱卒解开锁头之后,回身扫视着司滢:“一会儿压着些声儿,就算得了天大的爽头也不准喊叫,可知了?”

这话流里流气,带着明显的猥鄙之意,司滢拢紧披风,低头未答。

狱卒嗤地一笑,伸手搡她:“进去罢。”

司滢踉跄着步子,踩上更为潮湿的地面。

寒气罩体,死囚的痛呻树蚁一样往人耳缝里钻,更显得这四围阴森可怖。

司滢抓着袖摆,在连绵的乌黑里适应半晌,才迟登着,朝右边角落轻轻喊一声:“谢公子?”

细碎的动静响起,是衣料擦着茅草的声音。

司滢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被那人打量,她一颗心在腔子里蹦个不停,脚趾更是紧紧绷起来。然而事已至此,她避无可避。

横了横心,司滢身子向前,站到那一线微弱的光隙中,很快又蹲了下去。

她强忍着耻感,伸手去剥那人的衣裳。

虽是死囚,但他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显然时常得以换洗擦身。离得近了,甚至能嗅到舒适的熏香味。

那香味熨贴得很讲究,是门第显赫的人家才用得起的。

银钱自来是有用的,虽没法子替他脱罪,却能勉强保全一介贵公子的体面。

外衫的襟子已被解开,中衣的系带一抽就散,司滢硬着头皮摸了上去。

肌肤温燥且顺腻,烫得掌心都快烧起来。她膝头挨地,正欲递唇过去,男人的呼吸蓦地热促起来,紧接着,一双腕子被擒住。

受到惊吓,司滢呼吸都停了一瞬,嗓子打着颤:“谢公子?”

“别动。”男人咬字低沉,许是太久不曾开口说话,声腔略带些沙感。

司滢心尖猛地一缩,眼睫飞快地眨动起来:“谢公子,我,我是令堂安排进来的……”

男人没说话,但仍然维持着锁住她的动作。

司滢低下头,看向扣住自己的那只手。

骨节锐利,手背秀窄且修长,是在尊荣日子里作养出来的好模样。

想着时辰并不宽裕,司滢略略安抚住自己,重新抬起眼来,望着身前的人。

他倚墙而坐,面容收在阴影当中,借那不甚明朗的月光,只能看见欣秀的轮廓。

“谢公子,我知道您瞧不上我……但您放心,我虽粗陋,却也,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这话太令人窘迫,司滢牙槽暗咬,却还得继续说:“您若是难受了,可以拿我……”

“不必。”男人打断她,身腰也坐直来,眼眉渐次进入光雾之中。

鼻梁顶着高挺的覆影,骨相周正,唇线有蜿蜒的清晰感,整张脸好似一幅清嘉的画。

只那一双眼过分沉寂,甚至有些木木的,像是久睡将醒,却又透着不甚明显的死气。

司滢惘惘地盯着,好片刻醒过腔来,这才发觉他从呼吸到心跳,俱是四平八稳,半点不像中了春散的模样。

“您,您没吃那药?”

提起药,男人眸光微晃,好似这会才完全回过神来。

他微俯下眼:“你叫司滢,中州人氏,被你姨丈卖给谢家,可对?”

被凝沉的视线拿住,司滢喉咙攒动:“你……怎么知道?”

男人沉默了下:“这个你莫理,且听说我,也莫要一惊一乍,可能办到?”

他的目光逐渐迫人,司滢不自觉地扭了扭手腕:“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男人浑然不动,司滢委实觉得腕骨发痛,便压着嗓子:“我都卖给你们家了,今天进来这里本就冒了大险,哪来的胆量一惊一乍?把人招来,我岂不是也没命?”

虽沦为阶下囚,却到底也是高门府第教养出来的,男人并非讲不通理,略顿两息便松了手,还附随一句“抱歉”。

司滢收回手臂,一面松松地揉着痛处,一面问他:“谢公子要说什么?”

“噔——”

不知哪间牢房陡然传出异响,一阵拖地蠕动的声音之后,便听有人梆梆敲着栅栏:“放我出去!我有冤要诉!有冤要诉!”

撕扯嗓子的高呼在狱中久久回荡,然而四周死沉沉的,除了几下咳嗽外,竟然没有激起同样的闹挺声来。

很快,远远传来凶戾的一句悍骂:“给老子闭嘴!再敢闹一声,晚上捉你下水牢!”

水牢这种东西,司滢听说过,是刑狱中最为残酷的一种。

犯人大半身子浸到水池里,手被铁锁拷着,泡上半天或许还撑得住,但两天以上,身上的肉便会有腐烂迹象。

刑罚的威胁是顶用的,嚷嚷的很快就歇火了。而大抵牢中的津津寒意实在扑人,司滢跟前的那位发现自己衣衫不正,便掖着两襟退回阴影里头,动手系好被她解开的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