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过不去(第3/4页)

曲才英眯眼:“呵,这个案子,还要不要我签章了?”

李淮怔了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你敢威胁我?今天所有一切,你可都是看到了的,该你干的事,你敢不干?不怕我把事捅到京兆尹面前么!”

“你去啊,看我怕不怕,”曲才英脸色更阴,“你还真以为我混到今日,没点真本事?”

二人说话就要吵起来,朝慕云朝一边厚九泓使了的颜色。

厚九泓正兴奋的看热闹呢,他以前最怕见官,什么官都怕,都不爱靠近,可最近给病秧子当门房,跟着皂吏们被病秧子使唤,见了不少的官,发现也挺有趣的,当官的也是人,也有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也爱八卦,就是少有在人前表现出来,这种吵架热闹,他怎么能放过!

不过这病秧子,才是最坏最狠的,有机会,诓骗的人团团转,没机会就制造机会,反正就是在坑人。

这眼神他再明白不过。

当时赌约是顺势而应,病秧子答应的时候,只是有信心能赢,顺便搞些彩头,但其后案件发展,让他有了另外的算计,故意羞辱别人,有意寻麻烦交恶,可不是官场混的好的办法,不若改作它用,比如不让这姓曲的没脸,让他见证案子并签章——

案子办得漂亮,人也没得罪,这姓曲的回头还得感谢他。

什么好处都叫这病秧子给得了!

厚九泓清咳一声,上前拉架:“我说,两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吵起来都不好看。”

他已经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平易近人了,奈何忘了自己一张小胡子脸自带匪气,要拉架么,力气也大了点,这两个人可不是他手下兄弟,拉开不需要用那么大的力,他这一扯,直接把曲才英扯了个趔趄。

曲才英怔了下,炸了:“你们大理寺竟敢跟我动手!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走到我面前!”

“嘿,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厚九泓火气也上来了,拎住他领子就往一边偏厅走,“来来跟我来,我就让你瞧瞧,我配不配!”

李淮一看不好,吵架可以,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万万不行,也跟着跑过去了:“别冲动,都别冲动——”

朝慕云看着这一幕,无声勾起唇角。

虽然吵架顶火和拉架的人调了个个,但很明显,这局稳了,什么事都不会出。

曲终人散,唯窗外阳光热烈,隐隐似有花香浮动。

人们该忙的忙,该走的走,厅堂几乎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人没动,看着门外的不知哪个方向,过分安静。

朝慕云走过去,在这人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想你啊。”

这三个字出来,双方都是一怔。

夜无垢说完才发现这话有些暧昧,非他本意,但这个暧昧方向,好像也不错。他看着朝慕云,唇角扬起:“朝主簿这么聪明,可真是令人遐……”

朝慕云却截了他的话:“不想笑可以不笑。”

“嗯?”

“我说,不想笑,可以不笑。”

简简单单两句话,气氛瞬间更改,夜无垢哼了声:“你可真是会坏气氛。”

朝慕云看着他,重复自己的第一句话:“在想什么?”

夜无垢啧了一声,手搭住朝慕云肩膀,一起看向门外,穆氏尸身刚刚好被拉出大门:“你说她这样做,值得么?就那一点点仇恨,她自己都说放下了,不在乎了,最后仍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了……虽她老了,好像没多少年好活,可万一,她能活到百岁呢?那就还有四十年,她是一个通透的人,在世间有留恋和牵挂的人,不管徒弟还是儿女,有想做的事,比如种花插花,那日花房见面,我能感觉到她心态平和,日子也算丰满有滋味,这样放弃未来人生,值得么?”

朝慕云想了想,道:“她历尽千帆,自我叩问这么多年,仍是决定要这么做,于她而言,就是值得。”

夜无垢:“可别人未必觉得。”

“仇恨让人痛苦,也让人积蓄力量,”朝慕云声音淡淡,“人心本就复杂。”

夜无垢顿了一下,看向朝慕云:“你好像……并没有对这种行为进行批判?我还以为,当官的都要苦大仇深,谆谆育人,事事必须向善。”

朝慕云:“我只破解案件,推理真相,凡人之罪责,皆由按律法判定,不应以我自身观念想法,定义别人对错。”

夜无垢:“可你是官。”

“官又如何,官也是人,”朝慕云淡定极了,“若一切对人,对案子的判断,只基于我个人的价值取向,那世间岂不得乱套?律法有它存在的意义,妄想凌驾,结局必定不好。”

亘古以来,律法的制定都基于社会形态和文明发展,它也是随时在变化调整的,就是最适合当下的存在,比如这里主可杀奴,在他的认知里,这是错误的,杀人皆是罪,可在这里的律法里,是允许的,那他就要思考社会形态为什么会允许这种行为的存在,当文明未能达到一个阶段时,你再反对一些东西,都是徒劳,个人力量太微,只能求同存异,一边尽自己努力,看能影响人们智慧文明到什么程度,一边保持高度的清醒,时刻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眼前的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