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魏府里有规矩,到了人定不可喧哗吵闹,若非有要事亦不可四处走动,犯了禁便要受罚。因此夜里薛鹂虽烧得厉害,银灯一时间也不好去为她找医师,姚灵慧更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次日清早她身上仍是烫得吓人,银灯才急急忙忙去找人,正巧遇上了前来探望薛鹂的魏蕴。

得知薛鹂发了热病,魏蕴心中更为愧疚,便想着去帮她寻人,却不想半路上遇见了魏玠,他身侧还跟着府中最好的医师,往日里只替魏氏的夫人与子孙医治。

魏蕴立刻向魏玠说明缘由,好将人借走替薛鹂看病,待他应下后,魏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并未因为薛鹂而生出些许不同,他甚至不曾为她而皱一皱眉。

魏玠对薛鹂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这理应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她的堂兄是举世无双的君子,薛鹂的出身又怎么配得上他呢?可想到往日她因此事对薛鹂冷嘲热讽,她都默默承受,非但不怨她,还总笑盈盈地唤她表姐,也许是她自己心胸狭隘,更何况……更何况,薛鹂的确生得美艳,那一袭红裙,便是她见了也时时刻刻难以忘怀。

魏蕴的脚步忽然停住,犹豫片刻后,她奔上前唤住魏玠。

“堂兄留步,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如此想来,薛鹂似乎也没有那么差,甚至也有几分可怜,若是她不再倾心堂兄就好了,她日后必会待她如亲姐妹一般……

薛鹂的卧房还算宽敞,布置上也简单素雅,床榻放置在镂花屏风之后。薛鹂落水回府,魏植与二夫人先后来过一次,如今她醒了,连往日鲜少到二房的魏玠都来了桃绮院,姚灵慧惊愕到不知如何是好,在薛鹂的卧房中坐了片刻,魏礼竟也循声跟了过来,她越发坐不住了,寻了借口便要离开,将薛鹂丢给了屋里的人。

薛鹂身子一向健朗,鲜少生过什么病,银灯也有些手足无措,医师如何说她便紧张地听着,一个字也不敢落下。

魏礼向魏蕴问起当日发生的事,魏玠则沉默地听着医师的话。

直到薛鹂突然的一声怒骂,室内的窸窣声响归于平静,所有人都停住动作愣愣地朝着薛鹂的方向看去。

从魏玠的方向,正好能看到被褥被拱起一个小丘似的轮廓,从中漏出几缕凌乱的黑发。

薛鹂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身子疲累到不想动弹,嗓子干涩发疼,连吐息都变得滚烫。就好像做梦似的混乱,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她一时间还当是回到了梦里的场景,她病得浑浑噩噩,薛氏的族人抢占家产与阿娘起了争执,在她的卧房外吵个不停,最后还要怒骂着要将她从床榻上拖下去赶出门。

薛鹂用被子蒙住头,既烦躁又委屈地哼唧了几声:“阿娘!阿娘……”

银灯慌忙上前去安抚,小声道:“娘子,夫人不在……大公子他们还在屋里呢。”

医师轻咳一声,说道:“女郎并无大碍,煎好药记得要早晚一次,若是迟迟不退热,可用湿帕子替女郎擦身。”

察觉到气氛不对,医师知趣地告退了,留下几人静对无言。

魏蕴瞥了魏礼一眼,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表妹为救你落水,兄长尚且能来,为何我不能?”魏礼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怎得,往日你百般不喜鹂娘,如今她为救你落水,可是心中有愧?”

魏蕴答得坦荡,没好气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好一会儿了,被褥中传来几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宛如半梦半醒间的呓语,虽说并不清晰,魏玠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不小的怨气,想来嘀嘀咕咕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银灯担心薛鹂将自己闷得喘不过气,试图将被褥掀开一个角让她露出脑袋。

然而银灯的举动似乎是惹恼了她,薛鹂猛地将被子掀开,怒冲冲地看向榻边扰她清梦的人,谁知却一眼扫到了屏风后露出半边身子的魏玠。登时宛如被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困意也被驱散了大半。

薛鹂的发丝凌乱地披在两肩,白嫩的脸颊此刻泛着病态的红晕,一双眼似乎还处于惊愕与迷蒙之中。她将视线从魏玠身上移开,愣愣地盯着银灯,喉咙疼得像是卡了粗粝的砂石。

“怎么……怎么回事?”

薛鹂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望着那抹苍色衣角,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睡昏了头,魏玠怎会出现在她卧房?她刚才是不是说了让他滚出去?

魏蕴听到动静,一把拉住魏礼,强硬道:“我有话对你说,先与我出来。”

魏礼疑惑地瞧了眼魏玠,话未出口便被拉出了房门,薛鹂听到声音皱起眉,疑惑道:“魏礼?”

她屋子里头一回聚齐这几人,若不是银灯面色关切,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败露了,魏氏兄妹想要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