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第2/4页)

宣传队们是‘欢欣鼓舞’啊,撒开腿脚飞奔下乡,四处游走,将此桩大事传播的四州尽知后,白珍才带着纳妾文书,亲自往晋江城府台衙门去了。

还带着姚天礼!

她是姚家贵妾,有正经文书和聘礼,是坐着粉轿进门的,想离开,自然需要夫主的一封‘放妾书’。

哦,在如今新法里,就叫‘和离’了。

在一众百姓们……说不出意味的目光里走进府台衙门,亲眼看着姚天礼在那两张‘和离书’上签字按手押,她接过来,同样签上名字,随后,一人一张,周靖明亲手递给他们。

从此,他们就在没有关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走吧。”面对呆怔怔,似乎一直都没反应过来的‘前夫’,白珍笑了笑。

恨不恨的……二十多年了,孩子生了两个,时间早就磨平一切,不过余下心头那一口怎么都不肯散的气罢了。

不伪装了,没有虚情假意了,她依然能够心平气和。

那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算是她的家人了吧。

“你……不回来啦?”手里握着和离书,诺大个高壮汉子就那么站着,姚天礼的目光满是茫然。

白笑就笑,“和离了呀。”她挥了挥文书。

姚天礼闭嘴不说话了,两人沉默着外往走,越过百姓们组成的人墙,无视看热闹的人群,直到转角古树下,两人看见姚千叶和姚明轩正站在那儿,旁边停着两辆马车。

前夫、妾俩对视一眼,齐齐走过去。

“娘,你跟我回吧。”姚千叶上前一步,拉住白珍的手。

她在晋江城是有府宅的,虽然不怎么住……当然,白珍同样有,然而,这个时节,她想陪着母亲。

“好。”白珍对女儿笑着,余光扫向儿子。

“爹,您上车吧。”姚明轩紧紧抿着唇,对父亲伸出了手。

白珍就垂下眸子,没有说话,看着儿子搀住姚天礼的胳膊,将他扶上马车,随时,亲自驾车,挥手扬鞭,俊马扬蹄,‘踏踏踏踏’的走了。

转过街角,马车影子很快消失,姚千叶掀开车帘,“娘,咱们也走吧。”

“嗯。”白珍点点头,抬步上车。

两辆相同的马车——往相返的方向驶去。

坐在车里,母女俩相顾无语,半晌,姚千叶突然道:“娘,你别怪哥,您有我,他是心疼爹。”这么多年了,不论内里真情如何,在姚明轩心里眼里,他的爹娘一直都是恩爱相亲的,且,姚天礼对他们确实非常疼爱,这会儿,不像姚千叶早知内情,被蒙在鼓里的姚明轩一时接受不了,还是正常的。

“看你说的,他是我儿子,我哪会怪他呢。”白珍就笑了笑,复又叹了口气,“只是,他二十多岁,是大人了,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露骨露相的……”

待日后三姑娘成了大业,他难道当一辈子富贵闲人吗?

“二哥一直在军里,没受过什么磨练,有点脾性,呵呵,不碍的,慢慢就好了。”姚千叶垂着眸子,如是说。

白珍就看看女儿,好半天没说话,最终,点点了头,“你说的对。”

母女俩说话谈心,互相开解,跟她们驶着相反方向的另一辆马车里,姚天礼一脸颓然的靠着车壁,身子拘搂着,本来挺壮硕豪迈的汉子,如今只余满面茫然。

低头看着手里的和离书,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迷惑远远大过尴尬难堪,他转头看儿子,似是疑问,似是自语,“我……错了吗?”

跟郑淑媛成亲那年,他不过十八,最年轻气盛不让人的岁数,夫妻俩感情不合,相处起来别别扭扭,他厌烦郑淑媛天天压着他,让他寒窗科举。郑淑媛嫌弃他粗鲁不文,不解风情,那时候年少轻狂,谁都不让谁,日子自然磕磕绊绊,最后闹到回转不了的地步。

他家里人,上至父亲下到兄弟都是一夫一妻的,虽然在外会被嘲笑‘怕老婆、河东狮’什么的,姚天礼没起过纳妾收小的心思,不相合有不相合的过法,他自幼爱武,对女人其实没太多想法,怎么说呢……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后来那件事,白珍——他师妹,其实本来没怎么相处过,男女有别。然而,师傅对他有恩,师妹来求,他肯定不能不管,结果……阴差阳错,他唐突了师妹,心里自然是悔恨不已,但是……那个情况,他喝了药,神智都没了,最后那一丝清明是推开丫鬟,往府里最背人的地方跑……

他做错了事,师妹恨他,想杀他,他不敢反驳,然而,真让他为了这个死,让他谢罪,他,他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他这个情况,被告了抓进衙门,打一百板子罚银,连流放都不用,然而家里就得名声扫地,不管是师妹还是妻子,哪个都得不了好……师妹答应进门,姚天礼用贵妾礼迎她,半点不敢怠慢,二十多年来,他愧她怜她,养下一双儿女,彼此没吵过架,没红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