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渔船(第2/4页)

张知鱼没见过这颜色的腌鱼,或者说她来了这里以后就没见过腌制的东西,便伸手抹了下鱼身往嘴里一送,果然尝到了一丝淡淡的盐味。

看鱼姐儿迷糊的样子,大家就笑:“再厉害也还是孩子,不知道也不算错。”

大周朝盐铁官营,私卖盐超过两斤就要砍头,超过五百斤,那么当地的官也要跟着掉脑袋了。

江南是产盐重地,还有地方靠海,制作私盐的概率大增,官府管得就更严。

卖盐不成,也可以卖咸鱼嘛。

很好,这么聪明一定是刁民,抓住就跟盐贩子同罪论处。

南水县的盐价还算低廉,但一包盐也得用半斤猪肉来买,百姓吃盐都是奢侈又如何能用盐腌鱼呢?便是咸菜那也是富贵人家才能吃的东西。

在这会儿,嫁给卖咸菜的话跟做官太太享福去那是一个意思,十里八乡的女娘都争着往里嫁。

为了不让渔民饿死,官府特制了红色鱼盐,让渔民按腌鱼的条数上报,核对后才能交钱领回去,假如腌鱼有剩,还不准渔民放在家里,只许存在官府手中,下回要用时再按条数还。

普通人家想要藏私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官府会派人来检查。

衙役进门就刮去一层油皮,没有关系的人家再不做这个营生,倒宁愿卖些阴干的无味毛毛鱼。

所以红鱼也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它已经不是一条鱼,而是一堆钱了!

张知鱼回想娘做船菜,确实从来没见用过腌鱼,就算是今年,张家人也没吃过咸菜呢。

往事一点点泛上心头,鱼姐儿恍然大悟,难怪家里收到外婆送来的一坛子有盐味儿的酱菜时,娘会感动得几乎掉泪。

这都是娘亲对女儿的爱,就怕女儿在夫家吃不够盐,没有力气干活儿。

了解了红鱼的价值后,张知鱼不敢收了,道:“大娘往后来扎完针我再收费就行。”

大桃乡和竹枝巷子,一个是窝边草,一个是老巢,张知鱼收的价格都很统一,温补针小孩三文,大人五文,现在在乡里第一回 针是免费给大家扎的。

假如杜老娘过得两日去城里找她,再扎上十五天,满打满算也才七十五文,这条咸鱼恐怕就能值这个价。

但她不爱咸鱼,就喜欢钱,沉甸甸的抱着就安心!

杜老娘实则有意在众乡亲面前显摆下自己的财力,并不打算充作诊费,给鱼姐儿误会一场,想着难得大方一回还没送出去,不由暗道:难怪人老张家能起来,瞧瞧这不为所动的品格,恕她老婆子是一万个做不出的!

如此一想,杜老娘更想结个善缘,就劝:“小张大夫快快收下,这条鱼还不值什么,我女儿嫁得给官家看盐的小子,专管着一二十号盐工,一条咸鱼也还送得,就当老婆子先谢你给大家看病。”

张知鱼一下就注意到了盐工,便接过咸鱼,笑着问:“你家女婿是大盐工啦?”

这话儿正问在杜老娘心坎上,她早想大谈自个儿的好女婿,奈何一直没机会聚齐这么些人,恰逢鱼姐儿给她搭梯子,顺势就开了嗓道:“呸!谁家女儿能嫁那起子穷盐工,生的儿子岂不是也世代晒盐去!”

张知鱼掐着杜老娘的痒痒拼命挠,装作惊叹地问:“大娘知道得好多哦,看着比我阿公还有学识来着。”

杜老娘给她狠狠一夸,瞬间心花怒放,她一不识字的老太太,谈话间就追上将要出书的张阿公,美得立时就说了一肚皮话:“老婆子在湖上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县太爷都买过我三斤鱼吃,这些个盐工事算得什么?”

从包里摸了把瓜子又道:“南水县没盐场,大家没见过外头的事,隔壁的咸水县靠着海,晒的盐多,但日子还没咱们过得好。”

“不可能,盐多值钱,咸水县是上县,南水县是中县,哪能比得过人家?老婆子病好些就开始吹牛了。”有乡人笑道。

杜老娘正想将话落到自个儿女婿如何威武上头,闻言登时大怒:“不晓事的蠢婆娘,你自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咸水县的盐工都是庄稼人变的,老爷们两句话下去,就将人带到盐场没日没夜地干活儿,田地俱没了个干净,自个儿日日给老爷们晒盐贩盐不说,世世代代都躲不过去!”

“这岂不是跟奴隶一个样儿?”有人惊叹。

以前百工是匠籍,生生世世都得在宫中为服侍帝王,但这话到了如今早成了空架子,也就是多收点税,子孙三代不可科举而已,谁也没听过周围有木匠被抓走关起来专给官府做事的话儿。

杜老娘撇嘴:“这都算好了,每人每日还有两升米吃,每年每户还能分四万钱。还不像别的盐工要徒步往外靠腿去贩盐卖。”

人群里也有水上来去的娘子,也接话道:“可不是么,我家大郎随船去过一趟扬州,正遇见菜市口砍人,他去趁热闹就听人说砍的是那起子贩盐的。刑场上哭得好不可怜,说自家是被抓去做黑工制盐,干活干到快死了,就背百斤的盐被头儿带着往外地卖,怕被官府抓住,他们都是靠腿走路躲避检查,一般人背一回也就活不久了。他就是因为身体虚,路上没跑动被抓起来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