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为何言此(第2/3页)

江绪轻松的神情骤然一落,低声含糊道:“我是想问问前辈,嗯,情劫的事。”

渺音恍然大悟地噢了声,扯着他盘腿往树下一坐,支着下巴兴致盎然:“说罢,有何不解的,是想渡过此劫飞升?”

“也不是,”江绪有些羞于启齿,语句磕磕巴巴,“前辈在云州时同我说,我是师兄的情劫,但……他,呃,爱的并非是我。”

最后这句话几不可闻,渺音却神色正经地对他一颔首,道:“我明白你想说何事了,情劫这事并非简单的爱或不爱,各人有各人的劫数,正如世间没有相同的情爱一般,是同一个道理。”

江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见他继续道:“正如我之情劫是爱别离,而云明阳当年则是单纯的看破红尘。”

那我的情劫是什么?

江绪在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思索良久,最后觉得自己的情劫应是求不得。

挣扎困苦,伸手索爱,最后将自己囿于“师弟”的身份上,做着自我感动的事,到死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严绥呢?

他不解地,近乎恶意地揣摩着这事。

上辈子如此冷漠,如今又摆出一腔深情,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想要渡劫飞升?

他发现自己其实想不明白,最后竟有些怪这劳什子的情劫,若都已经互为情劫却还不能相爱,那自己与严绥岂不是怎样都无法得一个善果?

渺音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般,柔柔叹了口气:“情劫不一定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相爱,好孩子,这种事从来都不受劫数和所谓命中注定的摆布。”

“不过我的情劫不是生死劫,因而也没这么复杂麻烦,”他顿了顿又接着道,“真想渡劫其实容易得很,至于你跟他——”

江绪不解地抬起眼,瞧见他为难地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

“死了也不一定能破劫成功。”

江绪听得此言,只觉得识海中划过一线灵光,接着便心头发冷,好一阵想笑。

但他只是嘴角微动,面目木然地看着渺音。

“何意?”

“字面意思,”渺音有些怜悯地注视着他,“即便是严绥现在死了,你也无法渡过此劫。”

江绪木讷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整个人都在此刻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中,渺音抬头看了眼开得正好的六瓣桃花,将自己的呼吸都克制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

凡合欢宗弟子顿悟,必要到此树下寻求机缘,但愿江绪今日能想明白些。

而江绪只觉得自己是在发呆,渺音的话不遑于在他心头响起的一声重音,潜藏在阴暗中的无数念头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若我的情劫是求不得,那今生得了严绥的眼,本应能看破的,可如今之情况明显是还未破劫。

而严绥那边,可是因为上辈子发现我死了也无法渡劫成功,所以才哄骗我,与我在一起。

也就是说,严绥爱的从来都不是我。

他心口好一阵发闷,神思交杂间竟哇地一声吐了口血,骇得渺音匆忙抬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抬手往他背心打入一道灵力。

“想不通便莫想了,”江绪听见他怜惜地安慰着自己,“生死劫这玩意儿本就难勘透。”

江绪却缓慢地摇了摇头。

“前辈,”他低声问渺音,“合欢宗修的情道,那是在云州,你看我师兄……像是爱我么?”

只要严绥是爱我的,他在恐慌中死死抓住渺音的手腕,只要他爱我,我想的便不一定是对的。

可渺音却道:“情爱一字,别人说的都不准。”

他轻柔地包住江绪冰凉的指尖,狠着心往下说道:“旁人所看永不及你亲历的十之一二,爱或不爱,只有自己知道。”

江绪缓慢地眨了下眼。

“我……不知道。”

满天纷纷扬扬的桃花下,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了初入无极宗的那天,严绥收了剑,屈膝与自己平视一笑。

他说那时便喜欢我了。

江绪恍恍惚惚地,发出声极轻的,自嘲的笑。

骗人的,他想,都是骗人的。

若那时便喜欢自己,又为何会冒出个狐妖来?

严绥根本就不爱我!

渺音在心底叹息了声,还是没能说出本想告诉江绪的话——

若已经开始怀疑它的存在,有些疑问便不必再找答案了。

他收敛好情绪,柔声道:“其实自己想并非是最好的法子,你可以去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好孩子,你可愿同我一块去北州?”

这其实才是渺音真正想问的,江绪想,合欢宗去往北州定然是要援助魔修的,他这话其实是想问我还会不会回到无极宗去。

“好。”

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字。

幻觉中铺天盖地的箭雨里,简楼子冷漠至极的话再度回响在耳边,江绪从袖中掏出那枚玉牌,一点点将它碎裂成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