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陡变

江绪讶然到险些从树下窜出来。

“他不是一早就被送走了么!”他压着嗓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魇鬼的影响范围究竟有多大?”

况且前几日见着沈长风时也并未在他身上发现魇鬼的标记……

严绥发出声很轻的疑惑鼻音:“他的筋脉依旧是断裂的。”

也就是说沈长风并未吃下他交予顾沉的灵药,不过如今也不是在意这事的时候,沈长风距离他们已经不过几步之遥,严绥看准时机朝他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将昏睡不醒的沈长风也拉进了屏蔽禁制中。

“好似有些不对。”

江绪端详了会软趴趴倒在严绥身上的人,隐约有点不舒服,主动道:“我来扶着他吧。”

严绥含着笑看了他眼,将沈长风妥帖地扶到地上躺下:“绪绪发现了什么?”

哗啦——!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被掀起波澜,巨大的深黑鱼尾将湖面拍得劈啪作响死气四溢,不消看便知是魇鬼终于发觉自己的猎物被人半道截了胡,此时正怒不可遏地在发脾气,江绪忍不住往外头看了眼。

“无碍,”严绥安抚道,“它发现不了我们。”

江绪这才安心蹲下身,一错不错地专注盯着沈长风的面容,渐渐皱起眉。

“不管是昨日的范二,还是前面那几个遇害的人,我们瞧见时皆是笑着的,再加上今日从范二那听来的事,我觉着魇鬼应是给他们织了些美梦,好诱惑他们主动行至湖边。”

他说着,抬手想要去碰一碰沈长风微微拧着的眉,又半途被严绥拦了下来。

“鲛人善魇,”严绥垂着眼,平静道,“从前去蓬洲游历时曾见过几只,比不得魇鬼厉害,但能力应当差不多,绪绪的发现提醒了我件事。”

江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从严绥身上接收到点凝重之意。

“这沈长风,怕是有麻烦了。”

何意?

江绪用眼神如此问道,但还没等到严绥回答,耳边骤然响起琉璃破碎般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啸叫伴随其中,震得他脑中一空,连魂魄都隐隐作痛。

不好!

严绥迅速朝禁制上打出两道雄浑的灵力,这才堪堪稳住了情况,但江绪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一点,他当机立断,将沈长风往江绪身上一推,急促道:“他身上有魇鬼的标记,你先带他离开此处!”

可下一瞬,他布下的禁制便砰地一声崩散溃败开来,紧接着,啸叫声毫无阻隔地在江绪耳边再度响起。

“——!”

江绪闷哼一声,明显感觉到有濡湿温热的液体从耳中缓缓淌出,体内的阴气不受控制地疯狂被吸走,不一会便有了力竭之感。

这跟吸食炉鼎有什么差别!

他忍不住暗暗骂了句,难受到胸口的憋闷都转变成刺痛之感,脑中出现了乱七八糟的画面:有落雪时的琼霄峰,雪中挥剑的仙人之姿,还有……还有躲在廊下的自己。

是前两日做过的那个荒谬梦。

江绪正恍惚着,忽地有灵力从背部灌进自己体内,而周身的无形吸力也渐渐消弥无形,最后似乎是有一吻落在眉心,给神魂带来不可忽视的清凉之感。

“莫要被魇鬼蛊惑了,”严绥屈指在他额角不轻不重一敲,“快带他出去,待得愈久他愈危险。”

江绪简短地点了点头,严绥才说完便闪身到了湖上,再次与魇鬼对上,而他所幸有严绥给他的一道灵力,他这才能勉强抱起沈长风奔逃出湖边的范围,面色苍白地站在不远处,终于琢磨出了点什么。

沈长风前几日莫名地嗜睡……还有那晚,他坐在楼下,说是做了个噩梦?

江绪观望着湖边激烈的缠斗,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思索着,若他没猜错的话,魇鬼早就盯上了沈长风。

或许还得加上我自己,他在心底暗暗骂了句,怪不得我会莫名其妙做那种梦!

江绪将大半心神都放在了严绥身上,方才魇鬼打破禁制后的时间不过片刻,但已经是他根本无法招架的程度,可严绥的身影看起来却比昨日还游刃有余得多,此时正轻飘飘一掌拍在魇鬼身上,全然没有拔剑的征兆。

“也不知是如何修炼的,”江绪难免有些羡慕,轻声喃喃道,“换做哪家门派的大师兄来都得被这魇鬼揍湖里去吧。”

“那可说不准,”头顶的瓦上传来声轻柔玩味的笑,“三百年前合欢宗鼎盛时,这小辈还不知道在何处喝奶呢。”

江绪神情倏然一冷,脊背都停止了许多,警惕的,又有些像被捉住尾巴的兔。

合欢宗,这三字久违地在他心头划过,像是陈年的旧疤痕重新曝光于天日下,令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身前翩然落下一道身影,穿着艳红道袍,背负一柄半人高的黑金长剑,与他那张精致的,眉间绘着海棠的面容颇为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