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气死

见张医官收拾了箱子,准备告辞而去,窦老夫人却突然开了口:“老身自来一心向善,对诸仙神佛敬畏有加的,定不是天爷平白无故降祸事于我……既这吃喝的无事,那定然是用的物件有问题了,还请张医官留步,为老身讨回这公道。”

说罢,见众人全神贯注望着这边,老人家才用力将干枯如柴的双手按在椅子上,努力挣扎着站起来,道:“老身今日将众位请来,却令大家吃不好耍不好的,倒是罪过了……只人老了,无法事事亲力亲为,大多事务却是交与身边人打理的,就连那自己用惯的一方帕子,亦是由身边婆子阿阳亲自负责换洗收拾的。”

一口气说了这多话,她顿了顿道:“今日这戏班子才开场没多久呢,老身这不中用的,笨手笨脚打翻了茶盏,却是她用帕子帮我擦拭的。却不防拿错了拭面的,当时只觉着那帕子凑近口鼻就有些发呛呢……”

江春眼神微闪,心内一动。

“那帕子一凑近口鼻,老身就觉着嗓子眼儿干呛不住呢,连着饮了两口茶水,那喉间却是如蚁虫爬行般痒起来……”

“老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呢,喉间痒得忍耐不住,就咳起来,一咳,那喉间奇痒越是难受了……后来突然之间一口气上不来,只觉着脑内空空……余下的老身就不知了。”老夫人好容易说完这多话,又得缓两口气才觉胸间畅快些。

“各位请帮着老身评判一番,这是何故?”

果然,有一宝蓝衣裳的老妇人就首先接口道:“定是那方帕子不对劲咯,只不知那帕子在何处?”

阿阳向前两步,从怀里掏出一方绛紫色的帕子来,正是她先前紧紧藏进怀中那方。大抵老人都一样罢,胡家老夫人不喜纯白之物,窦家老夫人也是尽量避开了那素白之物,帕子不用纯白不吉的,鹅黄柳绿又太俏,倒是这庄重的绛紫用得多些。

江春盯着那帕子瞧,除了右下角绣了朵菊花,别无它物,看不出甚来的。

“还请张医官勘验一番,这帕子可是有甚蹊跷之处?”

那年轻人又重新放下箱子,他先拿出个棕褐色瓶子,类似于玻璃瓶,揭开盖子极快的用鼻嗅了一下,江春猜是醒鼻用的,也不知可是后世常用的咖啡豆。

果然,醒过鼻子后,他才接过帕子仔细闻了片刻,思索片刻方摇摇头……江春早就闻过了,也闻不出什么味儿来。

他又将帕子小心提起,仔细瞧过,见上头也没什么,摇摇头,刚要将帕子还给阿阳,忽然想起什么来,提了帕子对着太阳光线。四月的中午,阳光正是充足,将那薄薄一方棉质帕子照得经络分明。上头可见正中央有一块儿颜色稍微深了些,右上角也有小片深色之处……只像染了些污迹似的,几不可见,不对着太阳光线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江春明白,那不可能是污迹。那样深色的污迹要么是未干透,要么是染了深色东西。阿阳已揣怀中半日了,不可能是未干。

但深色东西的话,不可能是茶水、饭食汤汁之类的。因为她在饭时观察到,阿阳替老夫人擦拭嘴角用的是右侧袖子里的一方湖蓝色帕子,后来为她擦脸的才是左袖里这方绛紫色的……而她当时面上却是甚灰尘汗水皆无的,哪里就能弄脏了?

定是有甚浸|润过的。

果然,张医官虽然年纪不大,从医经历可能不够丰富,但在这等毒理药理鉴验上却是有一手的。

他先拿来个寻常瓷碗,用温水将那帕子浸泡在碗中,众人睁大了眼望着他动作,大气不敢喘,生怕错过了什么。

江春见他这架势就懂了——他是要将帕子上的物质水溶稀释出来。看来古人对毒物的鉴验不仅仅只局限于银针试毒……趁着浸泡时间,他又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能否借一只猫儿来?”

众人皆纷纷猜测他要用猫儿做甚,江春|心内又明白了两分。

果然,不消一刻钟的功夫,有下人捉了只略显高大的狮子猫来,体大毛长,骨骼发达,江春第一反应就是《金|瓶|梅》中潘金莲养那只吓死官哥儿的大猫,只是望着毛多|肉少,毛上沾染了些杂草,定是只野猫……倒是愈发像悍猫了,有那胆小的小娘子已经吓得缩到人后去了。

待碗里帕子浸泡得差不多了,张医官用筷子夹出帕子,只见那半碗清水已经变了色,呈一种淡淡的红色,间于桃红与绛紫之间,不仔细看只当时帕子掉色。

秦夫人嗤笑一声:“还道是甚哩!这帕子掉色再正常不过,张医官你故弄玄虚半日就是要告诉众人,我堂堂国公府老夫人的帕子亦会掉色?”有人已经听得笑出声来。

“秦夫人且耐心片刻。”那小张医官面上虽还态度温和,心里却已翻上了白眼,这位小秦委实聒噪,果然坊间传闻有理,这位安国公对女人的欣赏能力……啧啧,与他办差本事倒是相称,都有些上不了台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