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私了(第2/2页)

不过杨氏未给她后悔的时机,拿出一副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来:“这……这,光我嘴说,怕你们不信,要不各位叔伯乡亲还是与我去看上一看吧。”说着兀自将众人领进堂屋去。

才跨进屋门,众人就见那屋里草墩桌子的翻滚了一地,江老伯桌下的几个酒瓶子也是躺得“人仰马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来,早有那好酒的汉子“啧啧啧”心疼起来。

顺着乱糟糟的堂屋,杨氏挺着肚子,将众人引进王氏老两口的卧房去,只见门槛上已是撒了几枚乌黑油亮的铜板儿,在油灯的映照下,发着隐隐的光。众人屏住了呼吸,这明晃晃的钱哪!就这么撒地上了!

再进得卧房一看,两老口的床上已是被翻得一片狼藉,被褥床单全拽地下了,下头垫的床垫和稻草亦是横七竖八乱躺着,平素王氏放零散铜板儿的瓦罐,也是被摔得七零八落,偶见几枚铜钱被掩埋在破瓦片里……

众人一看这番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分明是遭了贼了!

果然,杨氏哭哭啼啼道:“各位叔伯你们看看吧,请给我们评评理吧,这亲外甥亲表哥呢,却能做出这种事儿来!这盖房的银子还是我大嫂回娘家借的呢,好不容易剩下六七百文,却被他给猫进来偷了,我大伯哥能不气吗?这明日的税钱可从哪儿借啊?”

众人见她“怀着身孕”呢,哭得又情深意切,自是更加信了几分。

王氏也明白过来,自家翻身的机会来了,反正现下那癞子也不在场,正是“死无对证”的时候,是黑是白也就全凭自家说了……先避开了这劫再说,他以后要是回过神也来不及了。

遂哭天抹地道:“我这才剩下的七百三十文钱哪!就让这亲外甥给摸走了,我老江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江老大也反应过来道:“家里正为着明日的税钱着急上火呢,我那表哥趁着众人没注意,溜进来把税钱给摸了,我前去质问,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我爹和我三伯娘编排了一堆,再见他怀里就揣着铜板儿,一气之下就与他动起手来……”

这风吹树叶不进门的村子,哪家也没几文余钱,村人听闻那王连贵趁乱来偷舅家的税钱,对他哪还有半分同情,全都道“该打”“打得好”。

姑奶奶江大玉晓得自家儿子什么货色,这行径确实是他的风格,自是信了几分的。但那芳娘却不信,因她全程都在旁围观爹老倌被打呢,他哪有时间猫进来偷钱?

刚要张嘴反驳呢,杨氏又道:“唉,可怜业哥儿那孩子,多出息的苗子啊,有了这样的爹……本来我也想着不能毁人子孙的,要是让学馆里晓得他爹老倌有这样的污点,那弘文馆自是进不了的……可姑妈一家实在欺人太甚,我为了老江家的名声,也不得不说实话了……既然姑妈要让我家赔二百两,我们是全家拆卖了也拿不出的,那咱们就上公堂吧,请县太老爷来判判,这偷舅舅的外甥……”

众人皆听得动容,那王连贵虽是泼皮癞子一个,但他儿子却是读书肯学的一个,正所谓“歹竹出好笋”——金江弘文馆每年春季只招两百人,在这十里八乡的能进了这名额,亦算是可造之材了……若因他爹老倌的污点给耽搁了,实在可惜至极。

众人已是觉着可惜了,更遑论亲奶奶江大玉了,只见她还不待芳娘说话呢,已是当着众人的面,拉了江老伯的手道:“大弟啊,你这外孙子的前程可不能耽误了啊,你那外甥算他咎由自取,我也是无话可说……只我这一辈子也只得了他一个独儿子,孙子也只一个,你就当可怜可怜姐姐我吧,别挖我的心窝子啊!”

“想当年,咱们老祖带着爹兄弟两个逃难到王家箐来,上无片瓦,日日啃树根吃草皮的,全靠着兄弟两个其利断金,才养了我们。以前爹娘在世时最爱说的就是你心软心善了……这儿大不由娘啊,连贵他要成龙成蛇我也管不了,只求你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顾着业哥儿的名声些,别拿官府里去说。”这算是姑奶奶今晚说得最软和的话了。

江老伯也不是那等非要赶尽杀绝的人,正要点头应下呢,芳娘却是抽噎着道:“可怜我爹老倌都被打死了,以后就是活着,也是个残废了,我这作姑娘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将他丢下不管,我,我枉为人女,我不活啦!”说着直往床头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