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场晚宴几乎闹到天明,康熙喝了不少酒,在外人面前依旧能神色清明的谈笑,才进了御帐,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却是格外磨人,始终拉着沈娆不肯放手。

沈娆也就没叫别人伺候,自己给他换下朝服,又将人哄去梳洗,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躺到床上,却还死死拽着她的袖子,跟耍赖的孩子一样。

想到他方才在酒宴上睥睨天下的样子,沈娆不由笑了下,轻声逗他:“都收拾好了,还拉着我做什么?”

康熙闭着眼,今日宴饮为了照顾那些蒙古王爷和武将,上的都是烈酒,在外面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还能保持清醒,这会放松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但基本的思维还是在的,他听得见沈娆的问话,也能顺着她的问题继续思索。

康熙皱起了眉,似乎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拉住他,可心底就是有个念头,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他烦躁地哼了两声,沈娆见他不舒服,也不敢再招他,只叫人熬解酒汤来。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解酒汤是早就备下的,一直放在铜炉上温着,这会子主子叫了,立时就能送进去。

沈娆接过汤,却又犯起了难,这人不管清醒与否,都是如出一辙的倔脾气,说不喝就不喝,扭过头去,紧紧闭着嘴巴,叫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娆把小太监打发走,才转头对着床上的康熙说道:“你不喝我可走了啊。”

康熙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行。”十分坚决道。

沈娆见了,伸手在他眉心处抚了抚,大约是微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舒服,康熙慢慢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沈娆笑了笑才要说话,却听他呢喃道:“别走,就待在我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不许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语调有些哀怨,从最初的轻声呢喃渐渐变得高亢急促,才抚平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似乎遇上了天大的难题。

沈娆动作一顿,却感到袖口处的力道更重了些,他的手很好看,皮肤莹润、骨节分明,这会因为用力绷起几道青筋,反而显得十分x感。

“我得抓住你……你一直想离开我……”他了低声控诉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明明是个连风云变幻的漠北乱局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的人啊,却叫自己难为成这样,他满怀委屈的神情,让沈娆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跟喝醉的人又没法讲道理,更何况,她根本也没道理可讲,难道还能告诉他,自己认为感情必须建立在双方平等、相互尊重且忠贞的基础上吗?他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想到这儿,不由又有些庆幸他此时是醉着的,至少不会强求一个答复,沈娆轻轻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一手放在床边方便他攥着,另一只手缓缓地拍着他的背,感觉到床上的人渐渐睡熟,沈娆轻轻叹了口气。

她试着把袖子抽出来,可才获得了“自由”,就听见犹在梦中的康熙嘤咛一声,他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在触到一片空虚后,不安地摇了摇头。

沈娆见状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我在呢,一直陪着你呢……”她柔声安抚道。

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沉沉睡去了,这下自己的帐子算是回不去了,沈娆干脆在他身边躺下,她以为自己被他这样霸道的牵着会睡不着,结果贴着身边人熟悉的体温,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也睡熟了。

等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沈娆独自坐在宽敞的龙榻上,望着自己手里一片明黄色的布料有些怔楞地出神。

岫月领着几个小宫女进来伺候她熟悉,沈娆接过湿帕子擦了擦脸,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沈娆指着那一小片布料问道。

岫月没料到主子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想到晨起那一幕不由脸上泛红,她压低声音在沈娆耳边道:“您早上拉着皇上不肯放手,万岁爷又着急出去议事,就拿匕首把寝衣割了。”

岫月自认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至少已经把自家主子是如何撒娇痴缠和万岁爷又是怎么拥着她又疼又哄的过程略过了。

饶是如此,沈娆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道,明明是他缠着自己,自己又怎么会是不肯放手的那一个了。

但铁证如山,只见那明黄衣料上的皱皱巴巴的折痕,就知道自己握得有多用力了,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甩来那块布,匆匆梳洗过后就带人离开了御帐。

御帐前,一处紫红色长形营帐是专门为议事搭建的,此时康熙正端坐上首,礼部官员正在宣读早已准备多时的圣旨,从这个时候起,喀尔喀蒙古将被正式划入大清的版图,原本的两骥被拆分为三十四旗,下设参领、佐领,从行政建制上与此前的蒙古四十九旗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