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主子,今儿可是十五,再等一天,就一天,成不成?”梁九功苦着脸求道。

沈娆已经被嬷嬷带下去梳洗了,趁着这会功夫,他在作一次最后的挣扎。

依祖制,每月初一、十五,是要歇在正妻屋头里的,虽说如今后位空悬,可也正因如此,满后宫的眼睛都在这两个日子上盯着呢。

在此之前,康熙一贯是初一去惠妃宫里,十五翻佟贵妃的牌子,以示对这两人的恩宠。这会子,却非要在这要命的日子里,临幸个没名没分的小宫女,梁九功都不敢想象,明日佟贵妃的脸色得有多精彩。

“你这大总管都要管道朕头上来了?这铁口直谏的,留你在这儿伺候,可真是屈才了,要不朕破例,在御史监给你找个差事做?”康熙不凉不热地讽刺道。

“哎呦,我的爷呀,您要是真在今儿个就将人收用了,不用为奴才破例,御史监那些个老大人们,且有的闹腾呢。”

梁九功近日被慈宁宫和后宫几位娘娘轮番轰炸,再好的脾气也算是磋磨到头了,这会面对“罪魁祸首”,忍不住抱怨起来。

只不过,这太监的骨气,还真跟那些动辄跪庭三天三夜的御史们没法比,康熙一眼瞪过去,就瞬间缩了脖子,小声嘀咕:“再说,都这会子了,也没处找驮妃的嬷嬷去呀……”

这就有点耍赖的嫌疑了,天下之大、奉养一人,又不是什么稀奇物什,上哪儿还找不着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了。

康熙睇了他一眼没说话,紧接着又勾了勾嘴角,挑眉道:“那就不用找什么驮妃嬷嬷了,让她自己走过来。”

梁九功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这找的都是什么由头呀?正给这位提了醒,又有新法子逗着人玩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皇上对逗着董鄂氏玩的兴趣,比侍寝都大,这回真是谁说也不好使了,如今就算太皇太后来了,这位爷今晚也得把那董鄂氏弄到手不可。

干清宫内殿,门口处,摆着座细鎏缠枝五足金熏炉,从熏炉盖顶处錾刻的忍冬花结纹里,间或袅袅绽出几缕清幽软烟,那烟纯白轻薄,如雾似纱,笼在一旁的美人脚边,久久不散。

再看那美人,通体莹白、欺霜赛雪,一头乌发堕于颈间,犹如浮云,远山眉下,点着一双濯濯潋滟的水眸,顾盼间,春花秋月皆敛于眼底,与之相比,世间再多风景,也一齐失了颜色。千般媚意,不敌那一点朱唇轻启,万般风流,比不过那截素腰婀娜。

这样的神仙人物,只站在那儿,就足以令任何人为她心驰神往,可此刻,她却还嫌不够似的,扭着身上唯一一件薄纱的烟粉色盘扣,削葱似的指尖轻颤,拨动着那块轻软的布料,不经意间流露出更多风情来。

沈娆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抖,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扭开那颗珍珠大小的盘扣,又或者根本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阻止她这样做。

没有什么比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更叫人难堪的了,是的,这处静谧幽深的大殿里,除了康熙,还有许多伺候的宫人。

即使他们低垂的头颅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尊雕像,可那毕竟是货真价实的人呀,甚至还是男人,即使已经没有了男人最重要的特征,但沈娆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去。

不过,这事儿还真不是康熙刻意为难她,打从明朝那会,侍寝就是这么个规矩了,据说是因为有妃嫔贴身小衣里藏了利器,欲在云雨之时刺杀嘉靖,只是女人力气有限,纵然有出其不意的先手,也没能害嘉靖性命,只是从那以后,侍寝便有了极为严苛的规矩。

宫妃侍寝,无论品级须得梳洗干净后由专人检查了,再□□的驮入寝殿,从床脚爬上龙床,其实像沈娆这样的,已经比正经侍寝好太多了。

但她毕竟和一般闺秀们不同,她们一出生便过着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一行一动都在下人眼皮子底下的生活。

不说别人,就拿康熙来说,自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起,每每沐浴、更衣都有不下十个人围观,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真的很难理解,沈娆这种在奴才面前袒露身体的羞耻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他只知道,这小宫女这副打扮,红着眼睛,娇声叫皇上的样子,让他的浑身的血都跟着沸腾起来。

他顺着她的意思,屏退了左右,敬事房的太监还要出言相劝,说如此恐陷龙体于危地,却被康熙一个眼神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所谓承天受命、一言九鼎,不外如此。

等人都出去了,沈娆终于松了口气,但身体还是抖的厉害,刚才神经太过紧绷,太害怕要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以至于这会儿,危机解除了,还余悸不止。

康熙端坐在龙床边,浓黑的眼眸里凝着的都是她清丽的身影,克制住自己想前去扶她的冲动,淡淡吩咐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