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页)

三九闻言立即撒开了他,自觉地躲到树荫里呆着凉快去了,只有两道视线还一直在他身上挂着,求知若渴地上下漂移。

鬼君越是讳莫如深地不答他,他满心满眼的好奇便越是压不住,甚至逐步盖过了不愿回去做工的心情——

咦?鬼君不愿意说,那他去找那制坊里的鬼魂们打听总可以吧?

如此想着,他一挺胸脯,嚷了一声,“鬼君你忙,我去城里转转!”

说罢,也不等鬼君反应,眨眼间便溜得没影了。

秦念久:“……”

罢了罢了,反正这青远城里也安全,该是生不出什么事端来……最多不过与同龄的小孩儿鬼拌两句嘴吧。他自己还头疼着呢,也无心去捉三九回来,只揉着额角暗骂那宫不妄,边开天眼检查起了城上的结阵。

……话又说回来,也不知道那宫不妄上哪儿去了,这都回来半天了,也没见着她的人影——该不会是怕他们回来后听见亡魂们的风言风语,要找她算账,于是便趁早溜了吧?

心里刚这么想着,余光就见一道红影飘落了近来。

树下凉荫中,宫不妄抱臂看着他,要笑不笑地道:“回来了?”

……

与此同时,谈风月已在房中灌完了三杯热茶,又给自己斟上了第四杯。

茶香缭绕,暖暖沁人心脾,茶水入喉,温温滑入腹中——总算浇熄了一些被宫不妄激起的火气。茶是好茶,他垂了垂眼,准备再浅饮上一口,喉头却乍然一紧,教他猛地呛咳了几口。

……被那结阵接连劈了两次,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

只是……

他撑头坐在桌旁,视线虚放在手中剔透的琉璃杯盏上,难得轻叹了一口气。

说他是不愿面对也好,是耽于眼前也好……他虽不记往昔,这五十来年不也安安稳稳地过来了么?有银两在手,有修为傍身,如今身边还多了个满口说要替自己敛骨,却一直在替旁人操心忙碌的阴魂,成日拌嘴也聊当解闷了——如此,又为何非要去追寻那明摆着以悲哀作结的前尘?

似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居然已把那阴魂算作了“耽于眼前”中的一例,他只盯着手中的琉璃杯,满心不欲。

奈何他再踟躇,总也不能放任神魂就这么裂着……又一声轻叹,他终是无奈地搁了杯盏,不情不愿地调动起了灵力。

……

城墙那边,秦念久嘴角直抽地看着乍然出现在树下的宫不妄,忿忿道:“宫姑娘,你都跟一众亡魂们说了些什么!”

见这阴魂如约回到了青远来,宫不妄心情甚佳,面色自若地轻哼一声,坦然道:“我只说了你们二人情深意切,不愿本心被禁制束缚,于是便趁与我比试时打破了禁制——”

她挑了挑眉,“怎么,你有何不满么?”

“……”秦念久一磨后槽牙,“宫姑娘还问?”

宫不妄红唇一扬,略显无辜地耸了耸肩,“是你们口口声声地说要有七情,‘人’方为‘人’,这样才好。如今他们既有了七情,自然也会思维发散、催生出些流言蜚语不是?——怎么,这就后悔了?”

看明白了她这是因为被他们摆了一道,心里暗恼,硬要挑些事端来反将他们一军方才舒心,秦念久一时无言,又不好与她这略显孩子气的举动计较,只能满目无奈地抿唇看着她,“……”

青远城里像永是晴日,和暖日光从叶隙间漏照下来,尽数消融掉了宫不妄身上所带着的寒意。她看着一时无话的秦念久,蓦地笑了笑,竟无端觉得他本就该恃着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才对。

心情似更好了几分,她四下看了看,没看见惯跟在他身边的谈风月,便问,“姓谈的那个呢,没回来?”

难得她会主动问起那老祖……也对,这二人不是还有些前缘未尽么。秦念久不自觉地轻撇了撇嘴角,没说他是进城时被结阵劈了,只含糊道:“他身体有恙,暂歇一天。”

什么嘛……那讨人嫌的原来也跟着回来了。宫不妄亦不自觉地轻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哦”了一声,便又抱起了手臂,一副要在旁监工的架势,冲秦念久扬了扬下巴,“继续查阵吧。”

“……”不是前缘未尽么,听那老祖病了,怎么也没点表示?秦念久扫了她一眼,张了张嘴,终是把“要不要前去探望探望”的提议给咽回了肚子里,依言转身查起了阵来。

树下城墙边,红影两道,风和日朗,一阵鸟鸣。

城墙那边的二人一派和美,正于房中补魂的谈风月却没那么好受了。

不同于上回,这回接连被劈了两次,自然要严重得多,魂隙重连的麻痒疼痛就不提了——不出意料地,他果然又在失神间窥见了前尘的一角。

亦不同于上回,这次纷杂涌入脑中的不止是声音,还有一小段模糊无比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