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同于城市被重工业污染, 山顶的夜空墨蓝沉沉,浮云悠悠聚散,星光在夜雾中闪闪烁烁。

月色似捧纱轻盈撒下来, 一眼看过去,山峰绵延似涌动的波浪蜿蜒,树影参差。

微凉的春风卷着蓝色鸢尾的花香拂过鼻尖,人好像和自然融为了一体。

这实在是个露营的好地方,连微醺的庞甜甜也执意要搭帐篷睡在外头露营。

老太太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上山时带的最多的是书, 《地藏经》,《心经》的五蕴五阴在某些方面和量子离的理论不谋而合, 颜柠这头不一会就挑了好几本。

从书房里出来,景裕下巴指着刚搭好的帐篷, “我已经把你的帐篷都搭好了,这么好的景色不露营真的可惜。”

颜柠是一个真正有信仰的人,一个对信仰有韧性的人,无论是私利,还是多元化的娱乐, 都侵蚀不了她的内核。

她身处娱乐圈,内魂还是那个枯燥单调的科研工作者, 依旧面色沉浸,“谢谢你的好意, 真的不用了, 床的睡眠质量更高。”

进了老太太亲手给她准备的房间。

景裕无奈,又只好收了颜柠的帐篷。

山里没电没网, 用的还是最原始的蜡烛。

房子是纯木头结构, 竹床木柜, 靠窗一侧摆放了一张竹桌一张藤椅,整个屋子散发着原始的木质竹子清香,洗脸架上叠放了两个塑胶盆,白毛巾,旁边放了一个看着历史悠久的热水壶。

颜柠坐到书桌,一头栽进书海。

月移星易,薄雾脆嫩的叶子上染了一层剔透的水雾,初日刺破云层,刹那云蒸霞蔚,天地一片清明。

竹编的院落,青石铺就地砖,墙边的梨树下,有一眼山泉引过来的水井。

景裕目光从那轮红日上移开,看向井边背对自己在洗漱的女孩,又扫视了一眼其它四顶帐篷,紧绷的拉链表明,这四人都处在熟睡中,连设置了闹钟要看日出的王新都已经关了十一次闹钟了。

昨夜他迷迷糊糊睡醒一觉的时候,窗边那抹摇曳的烛火还亮着,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

景裕见颜柠朝厨房走来,显然是来帮忙做饭的,摘着手边的青菜道,“有我帮忙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

她太强,又太自律,他也只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照顾她了。

大爷揉着手里的面团,也抬眼看过来道:“有这小子打下手就行了,你回吧,人多厨房也站不开。”

老太太站在门边,雪一样的白发依旧整齐盘在脑后,温声道:“若是不忙,来同我吃一道擂茶吧。”

颜柠自然应下。

茶叶放进咖啡色的陶器中,荔枝杵碾压捣碎,依次放入半熟的花生,芝麻,继续捶倒,再加一点细盐,最后用热水冲泡。

香气氤氲蒸腾,老太太慈和柔软的目光落在颜柠皎洁漂亮的面庞。

“姑娘今岁年芳几何?”

颜柠诚实回道:“23了。”

老太太眼睛微微眯起来,有一丝怅然,“人生最好的年纪。”

颜柠并没有年龄的优越感,相反,她羡慕年长的人的智慧。

掌心摩挲着陶碗的温热,“也是阅历心智最浅薄的年岁,不比您和老先生堪破天地俗世。”

纵然老太太多年不下山见生人,也知道这个年龄段里,能有这份心智见识的少有。

即便是当年的她,也是没有的,她笑着回道:“我在你这个年龄段的时候,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是我第一任丈夫的。”

颜柠:“那个时代结婚早,应该是普遍都这样吧。”

老太太应和了几句,从一个木柜里拿出一个梨木盒子,打开,里头一柄精细的玳瑁雕花扇,上头画了一对鸳鸯,鸳鸯活灵活现,天然檀香淡淡,扇尾坠了一颗花生大小的碧绿坠子。

老太太反复观看着画扇,陷入遥远的回忆,“这是我同第一任丈夫成亲时,我母亲亲手做的,我外祖家官至四品,我母亲是真正嫡出的官家小姐。一着朝廷覆灭,尊贵的官家小姐零落入泥,幸而遇到我爹,对她呵护宠爱。我成亲时,她做了这折扇于我,盼我能同她一样,夫妻琴瑟和谐。现在我这扇子赠屿你。”

“这太贵重了,不能要。”颜柠摆手,“您看错了,我是独身主义者,给我是一种糟蹋。”

怕老太太不懂,颜柠又给她解释独身主义者的意思,但是隐去了现代人不讲感情这回事,只当是自己个人的这种思想。

大概先辈也没想到这平稳盛世,经济富足,不离不弃的感情却成了一种奢侈绝迹的情感,成为一种古老的传言。

老太太浅淡的茶色微微怔愣了一瞬,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了。

眼前的女孩,总让她想到他第一人丈夫。

她很好奇,这么年轻的女孩,又是国泰民安的岁月,怎么会有她丈夫那样的内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