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5页)

卢照风自然注意到了两位女学生的窃窃私语,然而却并不生气,妹妹这样热心促成,想来这位杨娘子也是与自己相熟的姊妹议论过的。

卢家在试探接触这位看中的未婚女郎,而她大约也有同样的顾虑和想法。

那久久低垂的女郎蓦然抬首,虽然不过惊鸿一瞥,却也叫他将那一张美人面看得清楚。

她果然顾盼流光,艳得几乎有些逼人,头上簪了一朵石榴花,唇色也是那样自然娇妩的红,那一低头的羞与媚,令人呼吸为之一滞。

这样的美人,若是他方才放松坦然一些,她也不是一直垂头害羞,定然是第一眼便能看到的。

人说字如其人,他回忆起笔记上娟秀的字迹与独到的见解,倒也与她跪坐时的娴雅相符。

他心中微动,讲课都不免稍稍分心,转承处思路断了几回。

这便是十一娘为什么极力向母亲推荐,要撮合她与自己了。

无论是门第、容貌还是性情,确实都是极合适的姑娘。

直到终毕,卢舜华都不曾见七哥再往杨徽音那里瞧第二眼,以为是他眼界太高,自觉气馁丢人,都不好意思去问杨徽音对她七哥的态度,匆忙出了学堂,悻悻登上马车,却觉出有几分怪异。

七哥往常若平白耽搁这么长时间,一定会抓紧剩余的时间地去看公事,然而今日在马车之中,他却一直在瞧她又不说话,把人看得都有些心慌,怀疑自己是否有违法乱纪之举。

“七哥,我又不是你提审的犯人,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卢舜华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只是想做一回月老,成与不成在你,我难道还能逼着你去下聘!”

卢照风见她从学堂里出来后面色不佳,一路上欲言又止了许多回,听至此处才后知后觉,素来严正的面容上多少生出几分尴尬意。

他沉吟了片刻,才斟酌问道:“十一娘,你所说的这位杨娘子,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

……

圣上记忆里的长信宫里一向是极热闹的,朝阳长公主午后入宫陪侍父母,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他入内的时候见万福和枕珠姑姑都守在外面,心里还有些存疑,直到入内见到上皇与太后正卧在榻上,面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白,而他这位疑似将父母面颊当作涂鸦画布的妹妹正执了篦子,在孝顺地替太上皇梳发。

“哥哥这时节不该批折子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朝阳本来是与母亲探讨保养之道,索性后来也为父亲涂了一层珍珠面膏,供一时之乐,见到皇帝过来十分讶然,连忙请上皇与太后起身,缩在一旁,怕他训斥自己胡闹。

郑太后到底也是讲究礼数的女子,不愿意与上皇在已经做了皇帝的儿子面前披发垢面,吩咐皇帝暂且到侧殿坐一坐,过一刻钟再进来。

宫人们送了洗漱之物进去,皇帝并未随着内侍一并到侧殿去,反而与朝阳长公主一并到了游廊荫凉处,闲话家常。

朝阳长公主见圣上完全没有询问殿内方才在做些什么的意思,只是折了阿娘庭院中一枝徘徊花在手,便恢复了往日嘻嘻态度。

“哥哥是从何处来,满怀衣袖皆是香?”她嗅了嗅,笑吟吟地望着皇帝身边的内侍监道:“这可不是徘徊花的香气,倒像是姑娘家身上的。”

皇帝平日里熏的多是些清新淡雅的香,然而此刻却沾染了些许胭脂水粉的甜香,与朝阳长公主对他往日的认知有极大出入。

内廷萧瑟太久,久到她竟不觉得圣上方才私会过哪位佳人,以为又是哪个想要勾引天子的宫人,玩笑道:“哥哥若是一般的皇帝,我身为臣妹,一定要忠言逆耳,劝谏陛下止白日之欢,省得损伤御体。”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朝阳长公主空手从圣上手中夺了那一枝带刺的徘徊花,敲着手心忍笑道:“若有宫人攀附,我瞧您不如还是从了罢,倒不单单是为陛下阴阳调和考虑,宫人得名位,圣人得皇嗣,江山有继,省得阿爷一把年岁,还要去考校别人的儿孙,一箭数雕。”

太上皇早年暴戾荒唐,于屠戮宗室上毫无仁慈之心,以致家国几度危机,除却君主亲征,宗室挂帅的传统到皇帝这一代几乎等于无,还是圣上当年做东宫的时候偶尔会出去领兵建功,现下用人,几乎全部要交与外臣。

他人至中年,对宗族与天下终于生出些许的愧疚心,当然更多的还是恼怒皇帝的不生育,以至于他还要从如今的平静之中抽身出来,考量日后传位给那些昔日仇雠的孩子。

一旦两代天子山陵崩,没有紧密血缘依附、甚至是带有新仇旧恨的皇权更迭,很难说不会成为国朝新的一场浩劫。

太后反倒比上皇还能看得开些,时常劝解,他们当年深受其害,皇帝自己不愿意娶妻生子倒也不必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