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侧目,看了看卫景朝放在鬓边的手,默默缩了缩脑袋,一双美眸静静看着他。

那双水滴般的眼睛,仿佛是会说话,问他在做什么?

卫景朝心底蓦然生出几分尴尬。

但他终究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抬手捋了捋沈柔一缕散乱发丝,神态自然,堂堂正正。

看沈柔睁圆的眼睛,他甚至道:“若是睡不着,就起来。”

沈柔默默缩了缩身子,声音低软,语速飞快道:“我累了。”

这模样,像是他要拿她怎么样似的。

卫景朝顿时气笑了。

“沈柔,在你心里,我竟是个禽兽不成?”

沈柔不说话,只拿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他。

只是,那眼底的控诉,已经回答了他。

是的,你就是。

卫景朝冷嗤一声,抬手遮住她的眼睛,言简意赅命令道:“睡。”

沈柔缓缓闭上眼,鸦羽般的长睫扫过他掌心,软软的,柔柔的,轻轻的。

像初春的嫩柳。

轻轻地扫过。

卫景朝的心,也被轻轻刷过,极轻极浅地颤了一下。

他垂眸望着沈柔素白的脸蛋,单手摁了下心口的位置。

一张脸,淡泊无情。

只手背上的筋脉,随着心脏,徐徐跳动。

沈柔闭上眼,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到深夜。

醒来时,屋内点着灯,卫景朝坐在一旁,正低头看着什么。

沈柔双手握成小拳头,揉了揉眼睛。

卫景朝头也不抬,淡声喊:“来人。”

值夜的侍女连忙推门进来,恭恭敬敬朝他行礼:“侯爷。”

卫景朝扬起下颌,冲着沈柔的方向点了点。

侍女踩着小碎步走到沈柔跟前,轻声问:“姑娘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沈柔点头,“给我一碗粥。”

侍女点头离去。

沈柔披衣起身,走到卫景朝身侧的桌案前。

侧过头看着他,犹犹豫豫地问:“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卫景朝随口道:“你睡的那么沉,还能自己走回来不成?”

沈柔咬了咬下唇:“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卫景朝“嗯”了一声。

至于怎么带回来的,沈柔不问也知道。

她睡觉一向很沉,但若是平白无故被人背下来,肯定也是会醒的。

除非,是被人抱回来的。

她只要一想到,卫景朝抱着她从二门穿到房里。

一路上那么远,全是围观的人,顿觉头皮发麻,想挖个缝钻进去。

她不由埋怨:“你怎么不叫醒我?”

谁知卫景朝先冷笑一声,放下笔,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叫你?”

当他是冤大头,非得求着出这个力气?

鹿鸣苑的二门到夕照园的卧室,足足有一里地,他是闲的慌,非得抱着个人走进来?

沈柔默默地往边上缩了缩,低头不说话。

卫景朝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嗤笑一声,“沈柔,凡事没弄清楚之前,别急着诬赖人。”

沈柔讷讷道歉:“对不起,是我之过。”

“知错——”卫景朝冷笑一声,“以后需改。”

沈柔小小点头。

她的头发略有些散乱,一根翘起的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卫景朝盯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后脑勺,整个给她压下去。

换来沈柔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的头发本就顺滑,压了一下,就乖巧服帖。

卫景朝满意了,继续看自己的公文。

丝毫没有给沈柔解惑的意思。

沈柔趴在桌案上,头枕着双手,双眸如星辰,乖巧安静地看着他。

清艳的小脸,映着灯光,朦胧模糊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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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

卫景朝又早起去上值了,沈柔便又独自一人去了书房,继续写她的戏文。

只是,刚提起笔,她便想起前天的事情。

卫景朝看出她藏在戏文里的小心思。

于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当即派人去照顾她的母亲。

沈柔咬了咬下唇。

提笔在纸上写今天的剧情纲要。

江燕燕被掳进齐王章昀府中,当晚便被章昀糟践致死,死前仍惦念着母亲。

齐王府内有一瘸妇,绕过众人,对临终前的她说了一句话:“你母安康。”

江燕燕望着那瘸妇的脸,死时,终于只余恨意,再无牵挂。

她咬着笔,这一折戏,写的格外艰难,纵使到了晚间,也只写了一半。

其实,戏文的内容,是早就想好的。

遣词造句于她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并无为难之处。

难就难在,每每下笔,想起那可怜女子的遭遇,沈柔便会生出几分不忍。

不忍写,不忍提。

不忍揭开别人血淋淋的伤疤。

哪怕明知,长坏的骨头,只有打碎了重组才能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狠下心做这样残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