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62年正月里初九,华国首都京市城里城外白茫茫的一片,这天夜里雪下得正紧,雪花扑簌簌的下了厚厚的一层。

天还没有亮,孙佳娟就起身来,准备做早饭了。她拉开窗帘,就着一点自然的亮光看着院子外面的雪,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她想。

简单洗漱后孙佳娟就往厨房里去,生煤炉子做早饭。孙佳娟拿出钥匙打开上了锁的橱柜,拿出一个鸡蛋,这是她怀了孕的妯娌的口粮。每天至少一个鸡蛋,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地步。

孙佳娟一边在灶台上忙活,一边想到了正在房间里呼呼睡着大觉的李芬丽,也就是她的妯娌,心中有了几分的恼火,把手里的棒子面团用力一甩。

孙佳娟在部队的妇联工作,是一名干事。她的丈夫乌栋是一名军人,职务到了师长这一级别。乌家人口简单,乌栋的父母在乌栋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双双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乌良这么一个小他七岁的弟弟。

乌栋的亲弟弟乌良在沪市机械厂做车间主任,娶了厂子里的车间工人李芬丽。两人生了三儿两女,现在肚子正怀着一个呢。李芬丽在孩子快八个月的时候,没打一声招呼,就请假买了一张车票来到了京市孙佳娟家里。

其目的不言而喻,吃大伯哥家的口粮呗。乌栋早年打仗受了伤,生育困难,四十二岁了都没有孩子,两口子都放弃了,反正两个人有国家养老。双职工家庭,上面没有老人要赡养,下面没有孩子要养育,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好多了。

即使正值三年饥荒,孙佳娟时不时背地里补贴娘家,他们这个小家比起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过得好。

李芬丽打着来家里吃吃喝喝的注意,要是平时,一向跟这个妯娌不对头的孙佳娟是不会让这个爱占便宜的妯娌沾到一丁点好处的。

但看着李芬丽一脸菜色,面黄肌瘦,快八个月的肚子还没有五个月大,穿着一件秋天的夹袄在门口吹着冷风。孙佳娟能怎么办?只能把对方迎进屋。

这李芬丽小聪明一箩筐一箩筐的。长兄为父,她的丈夫可是由着大哥教养长大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父母的乌栋没把弟弟饿死,还让他一路念到高中,可是十分的不容易。

这让乌良很敬重乌栋这个大哥,要是李丽芬提前告诉丈夫,她要去大哥家养胎,乌良不仅不会不同意还会训斥她一顿,那她的计划就实施不了。

所以李丽芬谁都没有告诉,收拾一两件衣服就走了。大冬天,她一路上穿着大棉袄,等到部队大院的大门,才把大棉袄脱下来,换上了一件单薄的秋衣裳,这才让她卖可怜成功的。

乌栋很看重弟弟,碍于丈夫的情面,孙佳娟好吃好喝供了李丽芬两个多月,隔三差五一个鸡蛋,一碗红糖水,家里谁都没有这个待遇。就这样,李芬丽还隔三差五地找孙佳娟的茬,说这个不顺心那个不顺心。

每天两手一摊,啥也不干等着孙佳娟下班回来伺候她,天一好就出门去找大院里的其他家属聊天,抱怨孙佳娟的小气。这可是让一嫁人就当家做主,没有受过婆婆气的孙佳娟,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媳妇。

李芬丽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孙佳娟想到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她就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等李芬丽把孩子生下来,即使还得再伺候她一个月的月子,孙佳娟觉得自己也能忍。起码李芬丽不能捧着个肚子“哎呦哎呦”直叫了,她得在房间里好好窝着。

趁锅里正热着窝窝头,孙佳娟舀了一勺红糖放到碗里,用开水搅开就算好了。她把早已煮好的鸡蛋和红糖水往外面餐桌上端。

李芬丽的早饭是一个鸡蛋,一碗红糖水和两个个窝窝头,而她呢,就着窝窝头和热开水就算是早饭了,谁让家里的精细粮都让李芬丽吃了。再者乌栋下连队去了,孙佳娟连煮个稀饭都不想费那个功夫。

就在孙佳娟把碗往八仙桌上放之际,“哎呦!大嫂!”东边的一个卧室里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孙佳娟被一惊,手一松两个碗掉到了地上,珍贵的鸡蛋和红糖水全部洒了。

孙佳娟这个时候可不顾不上地上的食物了,她小跑到李芬丽住的卧室,打开门就看到李芬丽倒在地面,爬不起来了。

李芬丽看见孙佳娟来了,赶紧用命令的口吻道:“我要生了,赶快送我去医院!”

李芬丽有些圆润的长脸狞狰着,她生了五个孩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李芬丽后悔了,当初就该趁着月份不大瞒着丈夫打了胎,这个孩子就是来折磨她的。

李芬丽都三十出头了,生的孩子不少,孩子她还真不稀罕。加上她有了才三岁多的最疼爱小女儿乌玫要照顾。肚子里的小丫头片子她真的不需要,要是个儿子她就不会跑到京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