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么说来,他的疯病当真又犯了?”乾清宫内,崇宣帝悠悠问道。

江慎立于殿内,应道:“太医是这么回禀的。”

距离肃亲王在春江楼发病已有三日,这三日里,肃亲王没有再踏出过王府半步。江慎派人去府上探望,对方只说王爷抱恙在身,卧床不起,见不得客人。

直到今日又寻了太医前去看诊,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才刚回来就又疯了……”崇宣帝靠坐在床榻里,偏过头看江慎,“你说他这是在唱哪出?”

“儿臣不知。”江慎顿了顿,又道,“但肃亲王发病那日儿臣在场,不像假的。”

“不像假的……”崇宣帝喃喃重复道。

江承舟那疯病的确不像假的,否则崇宣帝当年就不会百般试探无果,最终只能放他离开京城。

而现在,因为有林见雪从中插手,江慎更可以确定,江承舟的确是疯了。

至少春江楼那日是真的犯病。

“叫人在那附近盯紧点。”半晌,崇宣帝缓缓道,“肃亲王府若有任何异动,杀无赦。”

江慎一怔。

他没想过崇宣帝的态度会这么决绝。

江慎已几乎确定在京城外的村落下毒,妄想扰乱京城局势的,应当就是江承舟无疑。甚至,去年的疫病多半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林见雪的插手,这一连串的事情牵扯太多,不能作为给江承舟定罪的证据。

所以,他没敢将事情告诉崇宣帝。

在证据未明之前,他身为太子,妄加指证一名亲王,只会给自己落下口舌。

但崇宣帝似乎……

“怎么,觉得朕太心狠了?”见江慎许久没有回答,崇宣帝问他。

江慎:“儿臣不敢。”

“朕知道你也在怀疑江承舟,但你没有证据,不敢说,对不对?”崇宣帝轻笑一声,“他这个时间回京城,无论你能不能从他身上试出端倪,他都洗不清嫌疑,何况……”

“还记得李宏中么?”

那位礼部的祠祭司主事,在太子祭祖时妄图在祖庙放火,被当场擒获。

李宏中打死不肯交代自己的幕后主使是谁,已经在几个月前便被圣上处死了。

“这个月朕一直在想,李宏中背后到底是谁。”崇宣帝道,“祖庙放火损害你声誉,自认奉老三为主,又险些牵连进与老四脱不开干系的工部。用李宏中一家的性命,让你们三个都淌入这趟浑水,着实是一步妙棋。不对,应当是四个,你多半也怀疑过老五,对吧?”

江慎垂下眼,没有隐瞒:“是。”

当初他确认工部与这件事无关后,便将怀疑对象转移到了五皇子,或者说他身后的贤妃和相国身上。

可由于找不到证据,且五皇子一脉这段时间再没有任何动作,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但如果,本身就不是老五呢?”崇宣帝道,“李宏中是老臣,当初朕尚未继位以前,他与江承舟便有过联络。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这些年未曾听说李宏中与肃亲王还有什么联络,但如果肃亲王当真有心在京城做点什么,联络一两个旧部,不是没可能。

江慎眼眸敛下:“父皇的意思是,当初指使李宏中的也是肃亲王?可如今死无对证,就算当真是他……”

“死无对证?”崇宣帝轻声打断他,“朕想动什么人,还需要找证据吗?”

他的话音十分平和,却带着一股不难察觉的危险。

的确,这也是崇宣帝与江慎的不同之处。

太子头上还有个皇帝,还要考虑那一堆皇室宗亲的长辈,行事不免处处受限。

可崇宣帝不同。

当今圣上代表着绝对的规则和真理,圣上想动什么人,从来不需要证据。

就像先前的祁家。

江慎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

这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不急,这些早晚都会是你的。”崇宣帝又轻轻笑了下,道,“不过在这之前,朕得替你将这些阻碍都除去,省得你总抱怨朕不管你,未尽到一个做父亲该有的责任。”

“没急着动江承舟,是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敢在这个时候回京,朕就没打算让他全须全尾的离开。”崇宣帝悠悠道,“从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刻,便是羊入虎口。无论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或什么都不做,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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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送江慎离开,崇宣帝道了句自己疲了,将左右侍奉的太监全都挥退。

乾清宫内陷入一片沉寂,崇宣帝独自躺在榻上,半晌后,忽然低声道:“朕要是当真杀了他,你不会与朕翻脸吧?”

他话音落下,摆在龙榻前方的三折屏风上,忽的倒影出一道玲珑纤长的身形。

那身影没有说话,屋内一道微风拂过,崇宣帝床头的小案上,多出了一个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