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梁今非昔比

过了台柳关便是皇城,祝知宜连日低沉的情绪也起了一丝激动和期待,又不禁忐忑,近乡情怯,时移事转,物是人非,宫中境况、朝野局势他一无所知。

梁徽他还好吗?

还……记得他吗?

宫中如今是何光景,朝野更迭,祝门没落,督察院可还留有他的位置?

他回去……能干什么?这一路北上,他见过了大梁如画山河,中原茂田万顷稻香十里,河源丰渠鱼米积仓,教化欣荣女学兴盛,百姓安居富足,祝知宜欣慰于梁徽终成霸业,又觉或许他和大梁都不再需要自己。

如不能留在京城,他又还能去哪里?

祝门已空无一人,他孑然一身飘如浮萍,还有他的身体,真的还能再支撑他又开始新的一次颠沛流离么?

如此一想,之前那点兴奋和喜悦瞬间又被更深更重的不安与惆怅淹没了。

身困囹圄尚有强烈的决心和意志支撑着他逃出生天,如今故都近在眼前他却变得怯懦犹疑。

他离开得……真的太久了。

忧思难安,祝知宜反而不赶着进京了,在树荫下一茶棚歇脚。

江竹里看似傲踞轻慢,其实热忱慷慨,给他的盘缠支撑到他入京还绰绰有余,但祝知宜还是点了壶不贵的茶。

周旁坐的都是些赶路的人,坐在一桌的相互闲聊起来。

“你们都是进京的吧,从这往北边不到一天日程就进京门了,这几天正是京中热闹的时候,城关查得也不严。”

“听说京中近来诸多节宴是因圣上准备纳人,京中各家高阁贵女、世家公子都卯足了劲大显身手。”

“哟,那可有的看了,圣上是也该纳人了,听说前些日子水涝,清满宫庙塔崩塌就是因为圣上继位数载未有所出尚未立储,清满宫位地王天星,蓄东水,意为东宫星盘。”

“国师说了,东宫不兴,中宫不盛,若是圣上再无所出、不立储,后头可还有的是灾遭呢!”

“那真真是不知什么样儿的仙人儿才配得上咱们大梁帝君。”

“帝君文韬武略,比秦王汉武,礼部尚书长公子曾公然道放眼大梁除帝君无人能入其眼,北营校卫长女春猎赢了众武将只取一支春花聊赠帝君。”

“大梁今非昔比,还有多少周附小国、异族部落一年接着一年的入梁朝贡,你以为那真的是来进贡的么,那分明是来面圣的,贡礼是其次,联亲才是真。如今九州大同,中原鼎盛,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铁木珠公主亲自领使团南下,与圣上赛马射猎,周渤小郡王三入中原献鹰贡犬,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那大梁后宫可有得热闹了,一席难求。”

“我倒觉得那九郡县主胜算更大,听说那县主貌若天仙,咱们圣上又志在东南,九郡各部虽归顺了大梁,但一直群龙无首,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得了美人,又赢江山,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小二端着一碗烫开的的龙井放到祝知宜面前:“客官,您请。”

祝知宜颔首:“谢谢。”

“客气——”那小二咧嘴一笑,刚转身又回过头,“哎哟,客官您这手流血了,店里有止伤口的药膏,要不给您拿点儿?”

因为怕盘缠撑不到入京,祝知宜一路省吃俭用,折了的手也一直没敢看大夫,简单地包扎撑了一路。

这会儿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又开始流血,顺着掌心蓄成一小汩看着挺刺眼的,小二也看不过去。

祝知宜笑笑:“那有劳了。”

小二拿来膏药就去忙了,祝知宜手使不上劲,还抖,他微微叹了声气,把药膏放回桌上,茶也没怎么喝就起身走了。

天地之大,祝知宜有些迷茫站在日头底下,如一只无处可归的燕雀,一蓬飘零无依的浮萍。

津道扬起的尘灰扑了他满脸,有些狼狈,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孤独,这种孤独,在他去当人质的时候不曾有,在他不惜玉石俱焚跳下悬崖的时候不曾有,在他被禁锢奴隶时不曾有,他心里始终有极强极为坚定的信念。

如今离京中只有一步之遥反而深刻地尝到了它的滋味。

祝知宜苦笑一瞬,还是得回去,他还有未竟的心愿。

途径百理寺,忽闻一声孩童啼哭,几个黑衣身影颇为可疑。

以前他在京城就时常听得眷妇说去京郊寺庙上香时常碰上流匪,偷劫孩子以勒索富贵人家。

祝知宜目光如剑刺过去,几人更神色异样,忽而麻袋中探出一只小脑袋:“神仙哥哥,救——”

祝知宜来不及疑惑这称呼,脚尖已先于反应点地而起,利剑出鞘,几个寇匪杀气顿现,联手围剿这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

祝知宜抽剑:“天子脚下也敢拐盗童君,立马把人给我放下!”

一高大精壮的匪寇看这面容枯槁将死之人,轻蔑嗤笑:“你这痨疾鬼病秧子少管闲事,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