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燕灵是没有亲眼见过虞绒绒与观山海的那一战,自然也没有见到虞绒绒是如何碎尽满山三千剑的。

她当时在宁无量面前撂话要与虞绒绒一战后,本来是想去打听一番,再针对性地做一些准备的。

但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也是万万没料到,会在墙头被困十天。

但燕灵觉得问题也不算太大,因为她在墙头被困了足足十天,多少对虞绒绒的符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

但她到底见过方才傅时画出剑时的起剑,在那样的起剑面前,燕灵莫名有了一种来自心底的,对自己起剑的不确信。

所以她横剑在眼前,舍弃了所有的起手式,周身剑气倏而沸腾!

“听说你很会碎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也碎了我的剑。”燕灵冷声道,再一震剑,盈尺诀旋身而落!

既然舍弃了所有起手式,虞绒绒在落于比剑台之时所布置的那些压起手的符线,就失去了意义。

她的震剑也很有讲究,空气中倏而有了某种剑身颤动而起的涟漪,而这些涟漪也蜿蜒顺着她的盈尺诀第六式而落!

不得不说,从对战经验和这一剑的效果来说,燕灵表现得其实比宁无量要更盛一筹。

作为琼竹派的燕大小姐,她确实也拥有一些支撑她骄纵的资本。

但她面对的,毕竟是见过太多剑招,能够在真正繁复的大阵中,准确挑出那个唯一阵眼的虞绒绒。

又或者说,如果她此刻选择的出剑更保守一点,舍弃盈尺诀,转而用任何其他的任何剑法,恐怕都极有可能会真的一剑落在虞绒绒面前。

既然乘笔而来,再在比剑台上收笔,那么笔尖带过的每一次流转,留下的当然都是符意。

又或者说,方才江拂柳连打十场留下而未散的剑意,在虞绒绒眼中,也是她可以抬手而勾的符线。

所以燕灵周身剑气才盛,漫天的符意混杂着剑意就已经笼罩了她的所有动作!

虞绒绒起笔。

见画浅金的笔杆在半空转过一道弧线,整个比剑台上的所有已经存在的符线好似被这样一笔搅动,再连带着将燕灵方才那一剑中的剑气也彻底揉碎!

千万点碎裂的剑气若是击中在一起,毫无疑问便宛如百川入海,势不可挡。

但既然碎裂开来,就也不过是涓流细微,只够将虞绒绒的衣袂轻轻掀动。

燕灵眼中微顿,再要起剑,然而虞绒绒刚才提笔而挥,挥后却还有一式落笔!

起剑是剑气,落剑是调息蓄势,再出下一剑。

可起符却显然不是。

只要那支笔在她手里,她想怎么画,想如何起笔落笔再倏而一点,都是她的自由。

所以燕灵的剑气还未再提,整个比剑台上流转的符意已经彻底将她困在了原地!

燕灵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这种被困住的太过熟悉,熟悉到她已经忍不住在头皮发麻,仿佛被唤醒了某种灵魂深处的东西。

……没错,直到此刻,燕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她确实是对虞绒绒的符意很是熟悉了。

但这种熟悉,伴随着的,是条件反射性的凝固和从内心涌起的恐惧。

燕灵连人带剑顿在原地,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发抖:“你撤掉!撤掉这个东西!!!”

虞绒绒才不撤:“不是你先问我敢不敢和你一战的吗?”

“战就战!你别动不动就用你的符困我!困住了还怎么打!”燕灵崩溃道。

虞绒绒闲庭信步上前两步:“我单方面打你,不也是打吗?”

燕灵猛地睁大眼,脑中不期然浮现了宁无量被打得如一条落水狗般的画面,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在疼了,不由得惊惧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虞绒绒倒转笔端,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连燕老妖婆都敢骂,你觉得我敢不敢打你?”

更远一点的地方,二狗悄声道:“嘶,傅狗,是我的错觉吗?你有没有觉得绒宝这个姿势和你刚才很像?”

傅时画面无表情,声音却是显而易见的愉悦:“是吗?”

二狗冷哼一声:“等着,有朝一日,我也要去捞别人下巴!”

燕灵怒极,死死盯着虞绒绒,却见对方好似并不多么生气,只继续轻声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针对我?别不是因为背后那块擂台上的人吧?你……喜欢他?”

背后那块擂台上所指的,自然是宁无量。

燕灵确实是被说中了心事,然而少女心中所想,哪里容得别人这样直白地剖析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时之间,燕灵心头赧然有之,羞愤有之,更多的则是被虞绒绒看穿了后的气恼——别人看穿,她其实不太在意,可这个人如果是虞绒绒的话,那意味确实又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