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过马路

次日九点,祁九从主卧的床上坐起。

他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但一直睡得浅,连在梦里都没办法得到足够的踏实感。

床单枕头上都是消毒液的味道,有丁点苦茶的气息,要细致地捕捉才能感受到。

晏时清昨天把他硬推着塞了进来,特意告知他刘姨有提前回来换新的可以放心睡,自己道完晚安去了次卧。

祁九睡醒时还是感觉到迷茫,入眼的一切并不陌生但也不真实,半晌才蹑手蹑脚地下床。

整个别墅的变动不大,还是祁九记忆中的样子,连桌上的果盘位置都没有动过。

摆设几乎没变,倒不如说刻意到了一定的程度,每个角落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相框离床头的距离,茶几上摊开的杂志,还剩下半罐的干桂花,冰箱上贴纸的位置。

后院里甚至还保留了他种的那一片向日葵。

像是想保留祁九曾经存在的痕迹,晏时清又在同一处面积种了同样的品种,只是已经开过了花期,看起来焉哒哒的。

地面是干净的,窗台一尘不染,祁九转了一圈,到最后才决定绕到埋小乖的那块地去看看。

为一只兔子立墓碑的做法实在是有点古怪,晏时清当时用了一块小石头做替代,现在从石缝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紫色的,随着风摇头晃脑,看着很可爱。

祁九蹲下去摸了摸,笑还没提到一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在向日葵花丛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看见四处张望的晏时清。

晏时清显得很焦躁,脸色绷得很紧,眉眼间都带着戾气。

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翻脸发怒,可那两只兔耳朵着实出卖了他,在肩头剧烈地颤抖着,暴露出晏时清的慌乱。

“......晏老师?”祁九适时地发出声音,“你在找我吗?”

他看到晏时清很快地回头,向他迈了两步,又很快止住,似乎是想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急切。

晏时清眼里的情绪还没褪去,张口时喉咙里还有点涩意:“嗯。”

他停顿了很久,瞳孔里只装着蹲成小小一只的祁九,停顿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于是他接下来的话说得艰难,基本是一个字一个卡顿:“以为你走了。”

“有点......”他拧着眉,谨慎地找了个形容词,“担心。”

噼啪一声,祁九无意识间拽着那朵花,一不小心扯断掉。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晏时清的行为。

“你怎么不再睡会儿呢?”祁九拎着那朵花朝晏时清走近,“你昨天基本一天没睡,易感期还刚结束,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晏时清摇摇头,兔耳朵在肩上甩来甩去。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眼神挪开,又一次地开始酝酿话语。

“不了。”他说,“早点醒来,就能早点看见你。”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祁九微扬着头看晏时清,因此他回避视线的动作变得明显。

他转着花梗,不知所措,甚至在茫然中升起一些好笑来。

怎么会有人这样的,祁九忍不住这么想,他以前是说这种话都不会感到害羞的人吗。

祁九后退了一步,想打破这种暧昧的氛围。

但是对方很明显不是很配合,还是和易感期一样,总是饶在祁九周围,和他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一起做早餐、一起搬东西、连祁九坐沙发上玩会儿手机他也在。

这种不自在非但没有随时间拉长而消失,反而更加突兀起来。

那朵紫色的花被暂时装进了放荷花的瓶子里,祁九在备忘录敲敲打打,记着自己一会儿要出去买的东西。

他也顺手搜了一下那朵花的名字,叫姬菊。

祁九记下了这个名字,无意间抬起头,又撞进了晏时清的视线里。

如同皑皑雪地里升起的灯火,深海里暗潮涌动的漩涡,暴露的情绪不刻意去藏,甚至好像有刻意让祁九捕捉到。

祁九被盯得不自在,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讪讪发问:“晏老师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有的。”晏时清颔首,以一种轻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他,“早上好。”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早过了应该问好的时间段。

晏时清错过了道早安的最佳时间,找不到说话的时机,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藏到现在才说出口。

而祁九一时间恍惚,冒出脑袋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姬菊生长在春季四月,怎么会在现在开花?

他摸了摸鼻尖,极力做出正常的样子,晃晃脑袋回到正题上。

他深呼吸,尝试放平自己的语调,慢吞吞地问晏时清:“下午有其他安排吗?”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逛商场?”

说来惭愧,本来祁九以为晏时清理解的“追人”,应该就是像小学生喜欢女同桌会去扯人家辫子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