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第2/3页)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倒还没忘记说话:“你刚动完手术,不能到处走动。”

温鸣玉不答,蹙着眉将他从头到脚捏弄过一遍,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怎么在这里,你难道不清楚吗?”

何凌山愧疚地垂下头,正想道歉,却被温鸣玉环着肩,一把按进怀里。对方把他抱得很紧,说话时,何凌山甚至能感受到从对方胸腔里传来的细微震动:“你今天做得很好。”温鸣玉的手指穿过他的鬓发,反复揉搓那片沾满尘土的发丝:“往后一定也要这样做,无论遇到什么事,我只希望你能保全自己。”

终究还是让这个人担心了,何凌山颇为沮丧地搂住对方,小声道:“我会的。”

温鸣玉低头看他,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从他额角拂过,目光柔软,仿佛是个索吻的姿态。何凌山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对方蓦地偏过头去,居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等到何凌山在他的笑声下渐渐变得困惑又委屈,温鸣玉才强忍笑意,用手指在他嘴唇下沿刮了刮,抹下一层脏兮兮的泥:“在哪里弄得这么脏……”

两人靠得那样近,何凌山身上的泥全蹭在了对方衣襟上,偏偏温鸣玉今天穿的还是件白长衫。他匆忙往后退,搓了搓手指上的泥,瞄着走廊道:“那我去洗澡了。”

温鸣玉道:“去吧。”

何凌山依言挪动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立在原地的温鸣玉。今夜珑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守在四周的线人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回城南那座小公馆的原因。温鸣玉同样不能在这里留太久,等天一亮,再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他又如何能催这个人快走?

温鸣玉倒像对他的顾虑一无所知似的,径自坐回起居室的椅子上,重新看起了放在旁边的一册书。

何凌山便在心里想道:他才刚刚坐下,就不要再去打扰了吧!

他花费半天的工夫把自己冲洗干净,之后又对着镜子翻检头发,确定没有残留的泥块后才回到卧室。房间里是暗的,床头却亮着一盏小台灯,那光幽幽的,像片柔和的雾,雾中隐约藏着一个人的影子。宛如发现一盆养了许久的花终于结出第一朵花苞,一点小小的惊喜在何凌山心头绽开,往床边走近,果然看到温鸣玉在他的床上半躺着。对方换了睡衣,双目阖起,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盖着一方蟹壳青的薄毯子,是个很放松的姿势。他蹑手蹑脚地凑上前,视线刚对上温鸣玉的脸,对方却在此刻睁开眼睛,笑道:“你再晚一些过来,我就真要睡着了。”

何凌山歪头打量他:“你困了么?”

温鸣玉摇摇头,把毯子掀开,让他也钻进来。今夜的风格外大,满园子的树都被吹得哗哗作响,有时连窗户都在轻震。何凌山听了会风声,道:“这样大的风,夜里会不会下雨?”温鸣玉道:“下了雨,凉快一些也好。”何凌山在毯子里侧过身,面向着身边的人,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啪的一下,是温鸣玉拧熄了那盏台灯,他没有马上躺下,仍是半坐着,抬手抚了抚何凌山的发顶:“不用担心,在你睡着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何凌山立刻道:“要是下雨,赶路就不方便了。”

温鸣玉低下头,正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就这样对视良久,何凌山逐渐维持不住一本正经的神情,眨个不停的眼睛透出心虚来。温鸣玉冷笑出声,屈指在他额角一弹:“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我真的走了,看你怎么办。”

“啊!”何凌山吃痛,顿时把半个身子都歪在温鸣玉/腿上,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动作像极了耍赖。温鸣玉宽容地任由他折腾,良久轻轻一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凌山,这一阵子,我常常想起你十六岁的时候。”

“嗯?”何凌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

听他的语气,恐怕在为什么后面,还藏着一句“我那时候有什么好想的”。温鸣玉勾起唇角,就这夜色端详怀里这个人,在黑暗的修饰下,何凌山似乎还是十六岁时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他道:“那个年纪的你,本来有机会和天下所有寻常的人一样,普普通通地成人,普普通通地过活,就算有烦恼,也是寻常人的烦恼。”

想了好半天,何凌山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就算你再让我选一百次,我也不会改变答案的。”他捉下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在那几根细长的手指上一握:“不能独当一面,不能为你分忧,才是我最害怕的事。像现在这样,就算遇到危险,我心里依旧是高兴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温鸣玉唔了一声,还想再说话,何凌山马上撑起身,吻了吻他的嘴唇,轻声嘀咕:“你都不问我和岳尚英谈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