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第2/3页)

温鸣玉一言不发地从头听到尾,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杀心,那名叫骂的人刚放下手指,脑袋就挨了一枪,红红白白的液体溅得满桌都是。其他帮众被吓了一大跳,温鸣玉却在一片死寂中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拭手指,问他们:“还有什么话想说?”

大干事的身躯仍在抽搐,方才抗议的人都没了声音,就连那大干事门下的弟子们也噤若寒蝉,好久才有人挤出一句:“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杀人,这不合规矩!”

温鸣玉道:“他不该杀吗?”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有谁敢说一句不该,犯上往往是需要一鼓作气的,如今底气一泄,阵仗就再也撑不起来了。

金仲铨此时就像那名被枪杀的大干事,倘若何凌山对他动手,当然会惹上大麻烦,但之后呢?麻烦可以想办法解决,他自己却赔上了命,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金仲铨终于相信这是温鸣玉亲手带出来的学生,不过向一个年轻自己几十岁的后生服软并不容易,好半天过去,他才硬邦邦地抛出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家中进了贼,总不能任由他继续为非作歹。”何凌山起身整了整袖口,答得无比自然:“从前你们常常与警局打交道,在我查清来龙去脉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务必将他们拖住,以免生出更多事端。”

语罢,他回头看了看鸦雀无声的众人:“办得到吗?”

一名大干事面露难色,迟疑道:“您的吩咐,我们没有不办的道理,但是……但是也请给我等一个期限,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何凌山拍了拍他的肩,走向厅外,这次沿途的人纷纷为他让路,让得十分心甘情愿,就像他们往常为少主人让路一模一样。许叔和呆立半晌,终于记得追上去,待何凌山把目光投向自己后,下意识地对他笑了笑。

他的笑容里掺着一点不由自主的恭维,何凌山觉察到了,眉梢轻轻地一抬,说道:“要办的事那样多,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许叔和听出这是一句调侃,大着胆子回应:“苦中作乐嘛。”

何凌山竟也微笑一下,笑容很淡,竟有些像是温鸣玉的笑法。不过笑归笑,他再度开口,却已是在吩咐公事了:“邑陵送来的这批货是十天前刚谈下的,路线往来由我亲自部署,文书都存放在我父亲的书房里,外人不可能知道。去查一查,十日前到今天为止,书房都有谁出入过。”

许叔和答应一声后便去了,没有留意到他首次改口使用的那道称呼,毕竟天底下没有谁会在一个儿子提到父亲时觉得奇怪。何凌山独自站在厅门外,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叫出这两个字时自己会迟疑的,可到出口之际,竟然毫无一丝别扭。发生意外的那一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温鸣玉往医院赶,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需要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们倾心彼此的始末,从来都与血缘无关。

自从温鸣玉负伤休养后,他的书房就成了众人默认的禁地,能进去的人屈指可数,要从中找出可疑的对象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怪就怪在,该审问的都审问过了,得到的却都是同样的回答:除去何凌山,这些天再没有其他人出入过那里。

听完许叔和的汇报后,何凌山倒没有太惊讶,那名未知的嫌犯敢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多多少少有几分不被发现的底气。至于他的底气究竟是技艺高明还是有人包庇,这又是一则暂时得不到答案的谜题了。

看守书房的几名护卫都在温家当了十来年的差,若是怪罪他们不够忠心,那全帮上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值得信任的人。许叔和提议将他们分开,用些手段重新审问一遍,然而被何凌山否决了。对于温家人来说,他仍算是一个外来者,做什么都需要把握分寸,倘若太过强硬,恐怕会适得其反。

当夜他便亲自去见了这些人一面,护卫们面对他的态度都大同小异,很恭顺也很客气,回应的措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唯独有一位,看见何凌山时就没什么好脸色,回答问题就更不耐烦了,扬起下巴点点自己的脖颈:“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温家,对不起三爷的事,无需你动手,我自己先在上面来一刀!”

站在他身后的许瀚成立即大声呵斥对方,让他在何凌山面前注意自己的言行。那人显然很听许瀚成的话,尽管动作摆得很生硬,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声音从喉咙中哼出来:“怎么连您都向着一个外人,难怪……”

“谁跟你说何五少爷是外人?”许瀚成冷冷地瞪着他:“三爷亲口说的话,在你这里都不作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