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3/5页)

把人扶到车中坐好,何凌山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司机……是不是你让他离开的?”

温鸣玉回以他一笑,这个人喝醉了似乎比平日更加爱笑,三年前是如此,三年后亦没有变化。

得到对方的默认,何凌山终于放下心来,默默接替了司机的职责。温鸣玉坐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地看他发动汽车,在巷口调转方向,半晌才道:“这三年里,你似乎有了许多长进。”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何凌山拿不准这是否是一句夸赞,不禁扭过头,略带紧张地看了对方一眼。

“看我做什么?”温鸣玉好不懒散地往后仰倒,只横过一双凤眼看他:“我并没有醉到胡言乱语的地步。”

何凌山道:“不能喝得那样多。”

他许久没有开过车,有些手生,故而目不斜视,只敢专心致志地盯着马路。片刻的静默后,何凌山听到身侧又传来一声轻轻的笑,温鸣玉声音低柔:“你是在管着我吗?”

这句别有深意的调侃让何凌山耳根滚烫,明明没有饮酒,身上却如微醺般泛起一阵热意。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往对方那边看,语调生硬地答:“没有。”

说完这两个字,温鸣玉便没有再出声,似乎尽足了兴,终于收敛起逗弄他的心思。夜色浓郁,车厢内仅余下一盏橘黄色的微光,宽阔的马路上同样只剩他们一双行人。不过有温鸣玉在,何凌山不但不觉得孤寂,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满足与安稳。世上人这样多,可他想要陪伴的人仅有一个,现下这人就在自己身边,这于他来说,即是莫大的快乐了。

他终于忍不住又往身边看去——怪不得那样安静,原来温鸣玉不知何时已靠在车座上,悄悄睡着了。灯光晕在对方垂落的睫毛,犹带一点笑意的嘴角上,显得十分恬适安然,不带一点防备。何凌山的心像烘化的糖一样软塌下去,不安分地跃动着,想干脆把车往路边一停,俯下/身吻他,又不舍得吵醒他。

最终何凌山还是一路未停地回了珑园,看见大门石阶上铺的红毯还未收回去,满地都是散落的鞭炮红屑。管家就站在大亮的电灯下,一见车停,忙不迭地迎上来。

“晚宴才开到一半,少主人就不见了,还留话让我们不必找他。”管家上了年纪,难免要唠叨几句:“我急得睡也睡不着,一直等在这里,没想到他是去接您了。”

何凌山被说得很不好意思,便道了一声抱歉。管家听闻,反而一伸脖子,往车里面看,发现温鸣玉仍闭目睡着,才压低声音道:“少爷,您是主,我是仆,身份有别,我可担不起这两个字。”

知道管家是怕被温鸣玉教训,何凌山没有反驳,径自打开副座的车门,探身进去。

有旁人在场,他不敢表现得太亲密,仅是轻轻摇了摇温鸣玉的肩,小心地唤:“明月。”

如此反复几声,温鸣玉一蹙眉头,睫毛颤动,目光才如月破云翳一般,朦朦胧胧地泄出来。管家知他脾性,怕在这时触霉头,登时后退几步躲开了。

“明月,外面冷,回去再睡。”何凌山倒不怵,甚至用指尖在那抹浓长的眼睫上碰了碰,是他难得大胆的逗弄。温鸣玉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却不似往常那样清明,就那样含烟笼雾,意味难明地盯着何凌山。

见何凌山的脸被自己目光照得越来越红,温鸣玉终于一笑,饶过了他:“挡在门外,要我怎样出去?”

何凌山匆忙一避,让对方下车。温鸣玉挡开管家伸来搀扶的手,道:“我还清醒,这里有他在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管家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早不同当初,闻言立即一躬身,又对何凌山叮嘱:“少主人饮了酒,稍后我会让佣人送汤来,何五少爷记得劝他服下。”

待到管家拖着步伐走远了,何凌山才看向身侧的人,仍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我扶你?”

温鸣玉沉吟了数秒,竟反过来问他:“你想扶着我?”

这人喝醉了,反比往常还爱捉弄他。何凌山不出声了,干脆一把拉过温鸣玉的手,牵着他朝台阶上走。温鸣玉这回倒很听话,不声不响地跟在何凌山身后,任凭他把自己往前带。好在这时佣人们都在前厅收拾残席,两人没受到任何打扰,没多久就到了东苑。行至湖上那架水廊上时,何凌山步伐不由一顿,抬头往檐角下一长串随风轻晃的红灯笼望去。

记得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自己就是在这里对温鸣玉表明心意,他们也因此有了第一个亲吻。何凌山想得面颊发热,既甜蜜且惆怅,是那个吻揭露了温鸣玉对他的情意,也是那个吻导致他们整整三年的分别。如今他像经历一场长梦般重临故地,所幸身侧的同是故人。

温鸣玉随他停下脚步,似是酒意未醒,倦倦往廊柱上一倚,问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