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少年

青年长长的青丝一半披在雪白颈后, 一半垂至肩前,顺着锁骨凹凸微起轮廓,脸色如梅, 可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也不为过。

容颜十分具有欺骗性。

扶月系腰带的动作一停, 双眸睁得大大,怔怔地看着床榻方向, 喉咙止不住地咽了咽。

该说些什么呢, 她不知道,心中无数,这完完全全是个意外,接着,将锅甩给李忠林。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酒后误事。

扶月憋了许久, 一个字也蹦不出, 季玉泽从容不迫地起身, 窄瘦的腰身瞬间入她眼。

下一秒,扶月下意识地捂住双眼, 腰带坠地, 她默念,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期间扶月掀开眼皮,透过指缝瞄了一眼,他怎么那么快穿好衣裳了。

她又垂下眼帘, 大脑放空地望着地上。

片刻安静之后,季玉泽不知何时走到扶月面前, 弯腰捡起那条腰带, 然后轻轻地拉下她双手, 嗓音很柔。

“月月, 你姐姐现在在悦梨院。”他手法娴熟地替她系好腰带。

“昨日,谢谢你了。”扶月略囧。

这个扶月是记得的,有些人喝醉酒会忘记发生什么,偏偏她不是那种人,清醒过后,记忆反倒愈加清晰。

昨日一幕幕犹如皮影戏般地重放。

如今,扶月有点儿不敢直视季玉泽这张脸了,从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一直向下,逐一踩了个遍。

说实话,谁要是敢踩她的脸,自己非得把对方大揍一顿不可。

踩脸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可瞧季玉泽的样子貌似不是很介意,回想起他昨日的反应,一声一声地喘着,没有出手阻止。

好像还有点儿……甘之若饴的倾向。

扶月忐忑了,无论如何踩人脸的是她,总得做些什么才可以罢。

不对,扶月发现自己的重点又歪了,重点应该摆在该如何揭过再一次上了季玉泽的事情上,不然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原地了。

季玉泽不发一言,只静静地瞧着她,仿佛在等一番说辞。

窗外鸟儿啼叫,房间敞亮,昭示着时辰不早,扶月估摸着扶媛醉酒也快要醒了。

“抱歉,昨日我喝醉酒,不小心冒犯了你,还望、还望不要放在心上,就此揭过,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罢。”

言辞语气礼貌疏离,似乎要再次划清界限。

如今,她是真的连玉奴二字都不肯唤了。季玉泽眼睫微颤,脸上清淡的笑意收敛不少。

初次经历酒后糊涂一事的扶月惴惴不安,心飞快地跳动,却强装镇定,只是眼神不可控有点儿别扭。

等了几秒,没得到答复。

她抬起头,被季玉泽淡淡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季玉泽视线在扶月小脸上流连几许,没什么感情地唔了声。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扶月眨了眨眼,些许惊讶漫上心头:“那我先回悦梨院,整理一下再跟你出去查案?”

他垂了垂眼:“晚上,日后我们皆在晚上出外查案罢。”

晚上行动较为掩人耳目,毕竟两人不是正儿八经的大理寺成员,扶月没意见。

但见季玉泽面色如常,她心又打起了莫名的鼓,不安地扯了扯袖摆:“我们晚上见。”

“嗯。”

扶月得到肯定的回应,这才转身推开门,还没迈开脚,刷刷刷地,下起了太阳雨,雨滴砸得院中花草东倒西歪。

季玉泽从房间里拿出一把油纸伞,塞到她手里,眼若繁星。

“拿着罢。”

油纸伞题着画,是能在严寒中绽放、超凡脱俗的红梅,它不是最好看、最能昭显身份的花。

但梅花越是被风欺雪压,开得越有盛,是以,有寒梅傲骨、不折不挠这一说。

看到他习以为常的贴心时,扶月喉间微微发涩,情绪在潜移默化中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讷讷地道谢后,打开伞,离开了兰竹院。

雨淅淅沥沥,季玉泽站在屋檐下看了一阵,缓缓迈脚,行至院中。

雨水顺着他长而翘卷的眼睫一滴一滴地滚落。

苍白的面容被豆大的雨水砸久了也蔓延出点儿嫣红,季玉泽微微昂起下颌,看着藏匿于雨幕之中的太阳,眼神迷离。

没有束缚的青丝湿掉,黏成一缕一缕。

他垂在身侧的净白手腕上有一轮血红的牙印,细腻的皮破了,四周凝固着血液。

那是昨日扶月喝醉酒,把季玉泽当作兰若寺的女鬼咬的,很用力,像是要进入他身体一样。

雨水将干涸的血融化,丝丝血水顺着修长的手指滴落,啪嗒,溅开在青石板上,透着股古怪的美感,漂亮得摄人心魄。

倾盆而下的大雨将季玉泽仅剩的一丝期盼全部浇灭在心底。

扶月杀死了他。

季玉泽慢条斯理地勾起唇角,无故笑着,雨水顺着眼尾流下,滴滴成珠,一连串地,像晶莹剔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