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戳破

王言卿看到是他,竟然并不意外。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官府,绕过锦衣卫岗哨,将她从陆珩院子中带出来的,只能是他。

王言卿忍着痛,勉力撑着身体,从床榻上坐起来:“镇远侯,你这是何意?”

傅霆州听到她疏远的称呼,心中隐痛。他早就该想到的,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万幸,她只是伤到了头。

不幸的是,她伤到头后,偏偏落入陆珩手中。

傅霆州习以为常地坐到床沿边,伸手欲要扶她。王言卿立即收回手臂,但她身上迷药药效未过,四肢软绵绵的,一时没控制住身体,险些摔倒在榻上。

傅霆州看到她避之不及的动作,手掌顿了顿,最后用力握紧手指,没有再逼她。傅霆州亲眼看着她一坐好就往里挪,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仿佛他是欲行不轨的恶人。

傅霆州被这样的目光狠狠刺痛,他今日才知道,原来,遗忘比恨更令人难受。

傅霆州突然想起王言卿刚来镇远侯府的时候,那时她刚从边关接到京城,枯黄瘦弱,眼神中带着一股怯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过了两年,她的身高体重才恢复正常孩子的标准,皮肤也在侯府的锦衣玉食下恢复白皙,她穿上精致漂亮的袄裙时,宛如真正的侯门小姐。

而她出众的眉眼,也逐渐引起别人注意。勋贵这个圈子自小就绑在一起,那些高门子弟来镇远侯府找傅霆州时,不免看到王言卿。有人开玩笑要当傅霆州的妹夫,对此他付之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他心中笃定,王言卿不会接受这些人的示好。

他那么自信他对王言卿的掌控力,所以花大量精力在习武、交际、掌权上,很少在王言卿身上停驻。王言卿向来乖巧,体贴的像是未卜先知,从来不给他添麻烦,他不去管也不会出事。所以,傅霆州越发理所应当地忽视她。

他如此自负,认为前程和爱情可以两全。他背弃他们从小的约定,另娶他人,傅霆州想过这样做可能会惹王言卿离心,她可能伤心,可能冷淡,可能两人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但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傅霆州总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甚至最坏的情况——两人相互伤害,同床异梦,他也有准备。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相看成厌之前,她就先行一步忘记了他。

忘记,多么残酷的惩罚。没有指责,没有争吵,没有疏离,就那样单方面将他整个人,连同和他相关的记忆,一齐遗忘。

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吗?他失信于人,自负狂妄,所以上天就收回对他的馈赠,甚至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他。明明,他最无法失去的人就是她。

傅霆州心里涌起绵绵密密的痛,他凝望着她的眼睛,自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戒备敌视。傅霆州像溺水一样,渐渐觉得呼吸困难。

他自嘲一笑,想要伸手触碰她,又牢牢克制着手指:“卿卿,如今你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王言卿不想听他发疯,开口道:“镇远侯,你现在放我回去,我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我二哥很快就会回来,一旦他发现这件事……”

“卿卿。”傅霆州完全无法忍受听她叫另一个男人“二哥”,他铁青着脸打断,眼神冷的都能结冰,“你还没发现吗,他在骗你。”

王言卿暗暗翻了个白眼,尽量保持理智,对傅霆州说:“镇远侯,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二哥有这么大偏见,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兄妹,你再这样说他,休怪我不客气。”

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拿钝刀子往傅霆州心上捅,刀刀致命,血肉模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傅霆州再也忍受不了,冷着脸握住王言卿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王言卿皱着眉挣扎,但傅霆州稍一用力,就将她完全压住。

傅霆州逼近,用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就是一个无耻的小偷、骗子,他害你落崖,趁你失忆偷走别人的身份,还妄图用你来操控我。卿卿,你为什么不想想,他是锦衣卫,他父亲亦是锦衣卫,他们家会收养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吗?”

王言卿被傅霆州牢牢制住,她用力掰傅霆州的手,但无论她怎么使劲,手腕上的力道都像铜墙铁壁一样,完全无法撼动。王言卿咬着牙,同样怒道:“你休想诋毁我哥哥,放手!”

傅霆州本来打算今日好好和她说话,心平气和,循序渐进,最好让她自己想起来,不要将她吓到。但看到她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不假思索就替别的男人说话,傅霆州心里那股火仿佛被什么东西引爆,根本控制不了情绪,连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觉加重:“诋毁?陆珩是什么人满朝皆知,他这种小人,还用我诋毁吗?”

“那你算什么?”王言卿醒来发现自己被绑架没生气,但听到他用那些字眼形容陆珩,却出奇地愤怒了。她用力瞪着傅霆州,眼睛被怒火烧的晶亮:“你偷偷闯入女子换衣服的地方,用迷药将我绑到这里,你的行为就是正人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