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明明都是纸,可堆在一起时,能够清楚的看清它们之间色泽和质地的差异。

另外一个架子,上头摆着一个又一个锦盒,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但最下面居然是用来装化学试剂的玻璃瓶,这几层还装了专门的玻璃,大概是防止瓶子摔下来。

但奇怪的是,这间屋子里,却连一张画都没有。

“这就是我平时做修复的工作室,”阮昭往前走了两步,两个工作台中间,有张凳子。

傅时浔直截了当问:“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阮昭直接从装裱台下抽出一个盒子,傅时浔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拿过来的装画盒子。

可是阮昭却没打开,反而是将盒子放在台子,就转身走到一旁。

她从角落里拎出一个袋子,问道:“你会和面吗?”

傅时浔:“……”

但确实就像阮昭说的那样,和面。

她早就准备好的盆还有水,都找了出来。

傅时浔想了下,问道:“我能把外套脱了吗?”

阮昭挑眉,求之不得啊。

大概是为了方便和面,傅时浔直接将外面的那件风衣脱掉,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衫,他一脱下来,阮昭就眯着眼,直勾勾打量了半晌。

这件不是。

不是他在扎寺穿的那件白衬衫。

傅时浔也没多话,袖口解开,挽至小臂处。

倒水,和面。

他劲瘦手臂,用起力时,原本蛰伏着的青筋,一条条汹涌而有力的凸起。

阮昭一边欣赏一边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面吗?”

“如果是事关修复师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傅时浔声音虽然还是淡淡的,却不冷。

阮昭轻笑:“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网上随手一搜就能查出来。”

“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这幅是青绿重彩山水,所以潮水之前要固色。但要是直接固色的话,也会将画上原有的污染物,比如霉菌、灰尘这些东西,一同固定到画上。所以呢,在固色之前,我们就用干洗的方法清除表面污渍。”

说完,阮昭又往面盆里加了点水。

傅时浔手里揉着面,说道:“所以,你是打算用面团,将表面污渍粘走。”

“聪明。”阮昭夸赞。

其实阮昭修画之前,都会先将画细细看一遍,将所有问题,一一找出来,需要修复的地方,都需要对症下药。

因此当她正式开始修复,就会有条不紊。

很快,傅时浔将面团和好,阮昭将手上的手套摘下,伸手去拿盆里的面团。

说起来,这还是傅时浔第一次看见她摘下的手套。

阮昭的手指很细,手指骨节并不明显,反而是延伸到手背上的筋骨,大约是太瘦的原因,一点点凸起。

大约长年戴着手套,不见阳光,她的手格外白皙。

那样白的面团,被她握在手里,却说不清楚哪个更白些。

傅时浔的眼睛低垂着,终于他开口问:“做修复师,一直需要这样戴着手套吗?”

阮昭正在用手测试面团的软硬程度,听到这话,转头看他,笑了下才说:“别的修复师没有,只有我。”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这次阮昭等来的他的回应,傅时浔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于修复师来说,手当然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我的手尤其重要。因为我的手拥有天生触感,”阮昭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面团上揉捏,她说:“文物修复千年沉淀,早已经形成一套完成的系统理论。所以真正珍贵的,是手上技艺。”

就像阮昭说的那样,这些修复理论,网上一搜一大堆。

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修复师们,为什么各个技艺精湛,不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多少理论知识,拥有多少高级静谧的器材,而是他们在日复一日的修复过程中,修炼出的手上技法。

“书画修复,是文物修复里面最磨功夫的一类,因为书画有着比别的文物更加脆弱,一旦修复失败,就意味着这件文物将不复存在。”

傅时浔安静听着她的话。

这时候,两人之间,一个说一个听,连空气里都透着安宁。

阮昭将手里的面团,扯了一段下来,在装裱台上,搓成圆柱形。

等基本工作完成,阮昭放下面团,从旁边扯起手套,带上后,将画从盒子里拿出来,铺在了那张空无一物的装裱台上。

“你们考古挖掘出来的文物,会怎么修复?”阮昭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傅时浔:“考古文物的修复,我们会保持最小的干预,只做最基础修复。”

“所以考古学,部分是从事创造性的想象,你们考古人需要将想象空间留给世人,”阮昭淡然说道。

在这句话说完后,她明显看见傅时浔的眉梢微挑,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