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赶紧爬起来,卓文扬也跟着坐起身,我一时有点不敢直视他,只能掉转眼光看着窗外。屋里略显尴尬地安静了一刻。

过了好一阵,我才敢偷眼打量他,他正襟危坐着,注视着自己平放于腿上的双手。他应该是没有在生气,但心情显然也并不愉快。

我心里暗叫不妙。他不打算跟我计较,不代表他感觉不出异样啊。

我的行径,虽然没到很过火,但很难只用“喝多了”来搪塞过去吧。

他觉察到了吗?

所以不高兴了吗?

我只觉头皮发麻,忐忑了半晌,才能干笑两声:“卓文扬。”

他抬眼看我:“嗯?”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望着我。

我语速飞快地说:“我喝多了就会那样,对人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不分男女不分对象!”

“是吗?”他像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平淡地说,“那可真是个坏毛病。”

我讪笑:“哈哈哈,是啊是啊。”

他又说:“既然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那以后就别随便在人前喝酒了吧。”

感觉到他像是在斥责什么,我心头不由一紧,忙说:“好好好。”

这算是他对我温和的敲打了吧?

我不敢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下去,只能随手摸了本桌上的书,进入自我检讨环节:“我错了,今天起得太晚,影响复习进度,是我太堕落了!”

“不用自责,”卓文扬说,“偶尔堕落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明天就要严格遵守复习时间了。”

我严肃地朝他敬了个礼:“遵命!”

接下来的时日里,卓文扬照旧认真而严格地陪我复习,我也老老实实下来,专心读书,不敢造次。

我觉察得到他多少有些在刻意回避我。每当我们两人独处,面前又恰好没有一本摊开的书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这让我心里有点酸酸的难过。

但还能怎么办呢,要怪也是怪我自己作大死。

卓文杨那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冒犯过吧,也只有我这么没脸没皮的,借着酒劲耍了通疯。

他没有翻脸,对我仍然保持着友善关心,也没有看轻我的意思,这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考试周这阵子,卓文扬每天都来,即使他自己有事忙到深夜,也会特意过来一趟,帮我看看题。

他真的是个负责又克己的好人。

只是如今的我,已经被隔在他用礼貌和善良织成的那道篱墙之外了。

即使考试已经火烧眉毛,我还是没法不为卓文扬的态度分心。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就难免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往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草稿纸上涂写了个“卓”字。

为了掩饰尴尬,我只能在后面加几个字,让它变成“卓越不凡”。

于是我的草稿纸上到处都是卓越不凡卓尔不群。

以至于程亦辰看见了,还夸我有上进心,并鼓励我:“小竟加油,你一定可以卓越不凡的。”

“……”

我像所有为情所困的暗恋狗一样,忍不住去向我的朋友们请教,让他们出出主意。

我:“暗恋的人好像有点觉察到我的心思了,我该怎么办?”

“要看人家对此是什么反应啊。”

“对啊,重点是对方现在是什么态度呢?”

我:“尴尬而不失礼貌吧,但好像有点在故意避开我。”

“开始回避你了吗?那就玩完了吧。”

“目测是劝退。”

“……”

“你要是不死心的话,要不冲冲看?”

我:“可是我怕告白失败的话,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告白都失败了,还要这朋友干嘛!”

“哈哈哈还挺有道理。”

“……”

鉴于这些都是只擅长打游戏的死宅,我决定换一个文化水平更高的群体来咨询。

由于袁可可的缘故,这一年我跟其他同学逐渐有了来往。

之前高琪那事,虽然校方做低调处理,但学校论坛里还是免不了对此的八卦,我作为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角色,颇收获了一波好评,在同学之中也终于有了存在感。

虽说深交是谈不上,但有袁可可作为沟通桥梁,我也不是低情商的愣头青,常跟大家插科打诨,从学渣的角度夸夸这个赞赞那个,相处得也算友好融洽。

因而我在这个一度于我格格不入的高等学府里,倒也拥有了自己的朋友圈。

然而面对我的问题,这些高智商知识分子们似乎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要说跟我游戏圈里的朋友们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相对属于保守派,都在劝我不要冲动行事。

在经过长篇大论的激烈探讨之后,一位老哥幽幽地做出了总结:“表白从来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