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子夜话,新官上任

夏夜蝉鸣,灯火如豆,谢家父子俩各有心事,夕食都没怎么吃好。饭后,谢巨急忙问起今日之事,得知卢贾那厮小人已经被书院开除,哪怕嘴上不说,但心底只觉得大快人心,只是怎么好好的,时哥儿突然便不想科举,要去当厨子了!

谢时又把对岑羽说过的说辞说了一通,谢老爹听后,心事重重,仿佛陷入了奇怪的回忆,久久沉默,最后神色古怪,却也点头赞同了谢时的决定。谢时没有去探究谢巨的心事,毕竟看样子谢巨也不会同他讲,他略过此事,提起了关于谢老爹接下来工作的事情。

谢巨之事暂时平息,但是目前来看,已经无法回到食堂继续工作。谢时纵然有多种为谢巨出谋划策的点子,但还是得听听谢老爹自己的想法。提及此事,谢巨高兴道:“今日爹在去救场的喜宴上遇到了去吃席的县里景和春酒楼的大掌柜,他邀请我去景和春酒楼掌勺,爹决定去试试。”

谢时回忆了下,发现景和春是县里比较有名气的酒楼之一,若是在这里掌勺,虽比不上书院食堂主厨来得清贵,倒也是个好去处,便点头,没再多言。

对于谢时仿佛凭空冒出的厨艺,谢巨不是不疑惑,好在谢时早上露过一手,要不然谢巨只怕更是惊讶,自个从小不曾下过厨的时哥儿竟然直接被那岑副山长邀请为书院主厨,对此,谢时只道:“看得多了,学得多了,便会了,或许我便是爹常说的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人吧。”

谢时说的是在现代自学厨艺的事情,但是谢巨以为谢时是从小受自己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赋奇佳,才会在厨艺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样想想,谢巨一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随他,且接任了自己的衣钵,成为了书院主厨,也算是成了子承父业的佳话,忧的是担心是自己耽误了他,然而多想无用,毕竟谢时意已决,并且不愿更改。

父子俩商量好各自的去处和安排,谢巨又将食堂后厨的一些情况细细掰开给谢时说了,毕竟是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对于一些人事和猫腻知根知底。为了避免儿子作为主厨,年纪尚轻,遭人蒙骗,谢巨愣是说了个口干舌燥,才在谢时的劝说下,回屋熄灯睡去。

翌日天明,由于昨夜辗转反侧,入睡得较晚,今日起得有些迟的谢巨打开院门泼洗脸水,就见一小厮儿正蹲自家门口,见他开门,小厮儿站起身来,跺了跺麻了的脚,热情道:“谢大厨,谢先生可起了?”

谢时自然还未起,谢巨认得他是岑大官人身边跑腿的,便问道:“可是岑大官人有何吩咐?”

那跑腿的小厮儿诶了一声:“岑大官人特意让小的来请谢先生去主持食堂大局哩!”

谢巨昨夜已经知晓时哥儿接下了主厨位子,再加上他清楚食堂后厨如今群龙无首,这会见是要事,便请他进来坐着,泡了茶,后自个儿去敲了敲谢时的房门。谢时睡觉浅,听到敲门声便醒了,应道:“这便起了。”

谢时起了之后才发现,岑羽竟然着急如斯,一大早便派人来请……他本打算等红糖脱色方子确认后再赴任,如今也不得不加快收拾一番,随小厮儿去了书院。

此时刚到辰时,朝食还未开始,谢时步入书院,便听到一片朗朗读书声夹着跑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原来是起床晨练的学生。谢时没想到古代书院还要早起跑操,和小厮一起退至路边避让长长的跑操队伍。

谢时并没有多话地问,那小厮儿却是非常骄傲地主动提起这已成为乐县一景的书院晨练。原来,并非天下所有书院都有此惯例,早起跑操乃东沧书院独家特色。追根溯底,便要说到书院的立身之说。

如今朝廷规定,以程朱理学为官学和科考内容,上有所好下所有效,天下汲汲营营于仕途的书院大凡以理学立说,唯有东沧书院特立独行,开辟了“实学”。

“实学”的创始人是韩伋的尊师,李叔頫李大儒,当年他满怀忧天下之心进入仕林,却因身为南人而备受倾轧,在官场上屡不得志,且目睹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又深感汉族士大夫空谈理学,不务国事,因此创下与理学截然相反的“实学”。

所谓“实学”指的是“实习、实讲、实行、实用之学”,提倡的是学问必须有益于国事的经世致用之精神。

而到了韩伋继位山长,他提出实学的内容应当包括强健之体魄,唯有如此,方能应付繁重之学习以及承受将来忙碌之实务。由此,东沧书院专门设立了训练学生筋骨体力的武教习,学生们开启了水深火热之晨练课程。

谢时倒是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山长很有超前的教育意识,他轻声念道:“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苟野蛮其体魄矣,则文明之精神随之。”这可是开国伟人的至理名言,他老人家便是常年累月磨练筋骨,以至于七十五岁高龄仍能横渡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