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画眉公公依旧把着他的拂尘, 似乎这才是本体。

他熟门熟路落座,将皇上对宁国府的处置大略说了说。

“宁国府一支除官夺爵,子孙五代内不许出仕——其实倒也罢了, 总归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孝期犯下这样的大错, 开恩没有流放, 性命也是无碍的。”

要是再让宁国府‘赫赫扬扬’在京中闹上几年,估计违法犯罪事件,就不只是简单的除官夺爵了。

俱画眉公公看, 宁国公还贡献了最后一点用处:自打太上皇驾崩,皇上直接辣手办掉镇国公府以来,朝上老臣多半有唇亡齿寒之感,这两年可是逐渐有抱团趋势。

宁国公贾珍这件事, 从国礼上讲很是恶劣, 皇上却搬出太上皇对贾家从前的恩典来,处置的颇为容情。

让那些老臣也能放松些警惕, 军营中受过贾家恩泽的一些老将,也深感陛下宽仁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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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倒也巧了, 画眉公公坐下才说了没两句话, 只见刘院副举着一张苦瓜脸进来了。

林姜不免奇怪:太医院两个院副里,马院副是个活泛会交际的,刘院副是个刻板守规矩的。

若是马院副当值, 一日里多半会特意过来一趟, 寻件事儿来与林姜说话请她拿主意,走一走见面三分情路线;而刘院副却是个古板的人, 凡事丁是丁卯是卯, 只觉按规矩办好手上的事儿, 少打扰院正大人才是正道,就少往林姜这里来。

此时见他难得愁眉苦脸的过来,林姜就先问:“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打上咱们太医院的门了?”

她原是开玩笑,谁料刘院副只叹息道:“虽没有动刀动枪的,但也差不多了。”

这话一说,连画眉公公都从垂首看茶转头过去看刘院副。

刘院副一脸不高兴:“是贵妃娘娘,派了两个大宫女,两个得力的内监,就站在大堂门口不肯走,说是病的重了,大堂内当值的太医们都看不了,非得院正大人您亲自去瞧才行。”

林姜也想像皇上一样伸手按着发胀的额头了,贵妃娘娘这些日子也太能折腾了些。

她先对刘院副点头:“不必为难,你且去吧,我一会儿出去支应。”

刘院副这才带着怨气出去了,

向来自己守规矩的人,也是想着别人守规矩的。

他堂堂院副,在太医院内,按着规矩分太医去为后宫看诊,却被贵妃宫里人当场打了脸驳回来,自己还真就应付不了,不得不去求助于上级,让他心中很是不满兼不痛快。

这会子刘院副退出来,见到跟四大天王似的堵在太医院大堂门口的贵妃宫人,不免就在心里哼哼:方才我可是看到御前白公公了,你们贵妃宫里这样不守规矩,强宣太医院正,只怕陛下知道了第一个就不高兴!

而这边林姜不免也问画眉公公:贵妃娘娘近来借着不舒服,请完陛下请太医院——这样闹,难道不怕皇上龙颜大怒?

画眉公公见她要去直面贵妃,想了想,还是把一个极隐秘的新闻告诉了她。

“其实贵妃闹得也有缘由:陛下过年的时候高兴,多喝了两杯,听贵妃说起十皇子想念君父,天天在宫里盼着见皇上,又见贵妃娘娘一直在哭泣,就许诺了贵妃一句,年后给十皇子封王。”

林姜露出了了然神色:原来是皇上被美人梨花带雨,难得哄昏了头,说错了话。

其实贵妃那凄凄凉凉的一哭,也不光是为了担心儿子,而是皇上又有新宠,还有新的贵人怀有龙胎,贵妃才嗷嗷哭的,很有几分真情实感在里头。

这不哭的狠了,也把喝多了的皇上哭懵了,就得了个许诺。

只是……

画眉公公摇头道:“可陛下酒醒后,自然觉出此事大为不妥:十皇子还不足十岁,骤然封王,臣子们会如何想?”

林姜点头:臣子们必会以为皇上有立储之心,毕竟十皇子的生母,是诸皇子母妃中身份最高者的贵妃,又素有宠名。

果然陛下就是陛下,就算喝醉了一时对着美人心软,酒醒后还是立刻权衡利弊清晰判断,知道有些事不能开先河。

也不管什么天子一言九鼎了,直接就翻脸不认账,拒绝给十皇子封王,更不许贵妃对旁人提起这件事,免得搅的朝局不安。贵妃娘娘白哭一场也罢了,还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皇上圣命难为,贵妃只好再次哭着接受了。

不过也因此事,皇上对贵妃就有一点歉疚之意在,贵妃这些日子闹着要生病,皇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林姜起身:“陛下纵然一时不忍,贵妃娘娘这样闹下去,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画眉公公把拂尘甩了甩,可不是吗。

当今陛下对美人的怜惜是有,但有多少,那可不好说了。至于真心,在陛下那里,能分到后宫的分量更是不多,反正对谁也没有对江山社稷的真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