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原84)(第2/3页)

因而只问周沐:“只有这两桩事么?你上回所言,陛下有心推广田地改制,可是真的?”

他点头:“陛下常常说均田制已是太|祖时定下的了,已有许多不合时宜之处,再不改,天下百姓将无田可耕,国家也将无税可收,必须让田多者让利,将田地收回公家手中,重新分配。”

周沐自高中状元以来一直与叱云成保持着书信往来,在天子的示意下断断续续地将朝中信息透露给他,因而叱云成并未怀疑,假意担忧道:“这怕是不好办呢,朝中哪家不是良田万顷。真要改,他们头一个就不同意……”

苏氏目光短浅,为戾太子翻案和立女儿这两桩事都算不上真正的动摇人心,眼下这一桩才会触及到那些朝臣的根本利益,才会是真正的“尽失人心”。他就等着这一天。

又问女儿:“对了,你从前不是最喜欢缠着陛下了吗?三句话就离不开他,怎么如今全是说他的不好了?”

见父亲话里带着试探,叱云月心里一酸,险些暴露。好在是忍住了,佯作赌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人家眼里又没有我,难道要我违心地给他说好话不成。”

“皇后只是一个村女而已,为了她,他却又是要给裴家和戾太子翻案,又是要立她女儿为继承人的,到了这个地步,女儿还能骗自己吗?”

叱云成开怀大笑:“阿月能明白这一点就好,我叱云家的女儿,当作九天之中盘旋的鹤,与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可不是困锁深宫等着男人宠幸的。”

“阿月能忘了陛下最好,日后,阿爹定会替你寻一门好的亲事。要那小子,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们阿月一个。”

——

五月中旬,正是叱云月和周沐北上之际,刑部和大理寺公布了先前奉命调查裴家族灭旧案的全部文书。

虽说早已是证明了裴以琛与戾太子谋反案并无往来,为他平了反,但大理寺却在此次调查过程中查出当年了许多的疏漏之处。譬如当年结案草草,又如定罪的文书过后大多被人为的销毁,显然另有隐情。

实则这些年以来有关太上皇当年弑父杀兄的传闻便一直没停过,只在白鹭府的严密监视下而消停了下去,冬至之时由那白鹭府的首领亲自将秘密捅出后,流言纷扰,死灰重燃。

天子身为太上皇的继承人,理应是要遏制这样的流言的,然而他却邀了长平侯入朝,礼贤恭敬,一幅要反对自己的父亲、为当年之事翻案的样子,即使是那些想要翻案的大臣们也拿不准他的心思,不敢妄提。

整个五月就在这山雨欲来的诡异平静中过去,六月既至,太上皇的生辰又快到了。

嬴伋如今住在苏后的仙居殿中,也是方便监视看管的缘故。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太上皇还不能死。留在仙居殿中,总比上阳宫中安全。

但苏后却并不情愿,自太上皇住进仙居殿后,起初几日别殿而居还好,当要她照顾丈夫的命令传来,她便时常歇斯底里地对着太上皇发作,日日辱骂,状似疯妇。

对此,嬴衍的反应则是派了更多的宫人进去,但仍要她照顾。并不妥协,也未心软。

“阿耶最近感觉怎么样?”

这日,太上皇生辰的前一日,嬴衍前往仙居殿,看望父亲。

他在父亲的轮椅前蹲下,替父亲按捏着因久坐而酸麻的腿,关怀地询问着,端的是一幅父慈子孝之态。

太上皇目光浑浊,老态毕显。他嘴唇和面上肌肉都颤抖得厉害,似是有话要说。

嬴衍于是附耳过去:“阿耶是有话要同儿子说?”

他发青的唇抖得更厉害了,喉间逸出几个浑浊不清的字样,却不成声。脸上落下一滴泪来,正滴在他颤抖的右手上,示意儿子将手给他。

嬴衍摊开手掌,递过去。太上皇艰难地抬起手腕,似用尽全身力气才颤栗着在他手心写完了一个“殺”字,总是混浊无光的老眼此时饱含泪水与请求,如同垂死的老兽。

他是要他杀了他。

嬴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阿耶说什么呢。”他退后些许,面上笑意冷嘲,“儿子说过,儿只盼阿耶能安心地颐养天年,也让儿子好好地尽尽孝道,又怎能违背人伦,做出弑父之事?”

——

六月初六,太上皇生辰。

今年的生辰也未大操大办,只在仙居殿里摆了家宴,叫上了几个儿女,凑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吃了顿饭,便算过完了生辰。

岑樱并没去。她好容易才说服自己夫君和他是不一样的,好容易才迫使自己忘却那些惨痛的往事,与丈夫和睦相处。

见太上皇一回,她便忆起他是他杀父仇人之子一回,实是不想再见。

彼此无话,宴席至亥时过半众人便早早地散了,几个儿女都没有留下来照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