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妹妹是不是忘了,这原本便是我的卧房。”◎

别业不在盛京城中, 府内却自有自己的府医与药房。

加之崔白开的方子上并无特别刁钻的药物,一碗汤药很快便熬好,送至上房。

谢钰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 折枝仍旧蜷身在榻上,露出锦被外的秀脸苍白,眉心上尽是细汗。

谢钰将帷帐束起,沉默着往榻边坐了, 伸手扶她起身。

小姑娘的身子软得似一朵芦花,没有半分力气。

谢钰本想拿个大迎枕替她放在身后, 一伸手却只摸到了旁侧冰冷坚硬的玉枕。

这才想起自己素日里没有用软枕的习惯,薄唇微抿,终于还是坐近了些,让小姑娘倚在自己的身上,将药碗递至她的唇边:“喝药。”

折枝闻见药材的苦香, 本就紧蹙着的秀眉锁得愈发紧了, 身子也抗拒似地轻轻往里躲了一躲:“折枝初来癸水的时候便请过大夫, 喝过许多药。从没什么用处。”

说话间仿佛又带起一阵激烈的痛意, 折枝紧咬着唇忍耐了一阵,再开口时语声愈发虚弱了:“哥哥让我躺一会……忍过这会便好……”

谢钰今日心绪不佳, 也不想多言,见她坚持不肯, 便收回药碗送至自己唇畔, 低头浅饮一口。

随后,便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

薄唇贴上她的朱唇, 不容抗拒地一寸寸将那清苦的药香渡过。

崔白开的这个方子, 格外苦涩。

两人分开时, 折枝本就苍白的面色被苦得又白下一层。若不是腹中疼痛, 身子无力,只怕立时便要逃下床去找蜜饯。

谢钰也略一皱眉,垂手以小银匙搅了搅碗中剩余的汤药。

“妹妹是打算自己喝,还是让我继续喂你? ”

折枝转过一双含烟笼雾的杏花眸看向他,又低头看了看碗里棕黑色的汤药,央求道:“折枝能不喝吗?”

谢钰握着小银匙的长指略微一停,未置可否,只是重新舀起一匙递到自己的唇畔。

折枝这才有些慌了神。

这药本就苦涩,若是这样一小匙一小匙的喝下去,对她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将药碗拿过来,可方一动弹,便觉得腹中又疼得厉害,只得轻咬了咬唇,低声道:“折枝自己喝。”

谢钰抬手,将药碗递至她的唇畔。

苦香随之蒸腾而上,氤氲了彼此面上的神情。

折枝略微低头,蹙眉下了半晌的决心,终于是强忍着将那一整碗的汤药喝了。

苦意随之在舌尖上翻滚,折枝抬手捂住胸口,竭力不让自己吐到谢钰身上,再开口的时候语声都在发颤:“哥哥,蜜饯呢?”

“我素日里不用糖食,别业中没有蜜饯。”谢钰垂目望向她,见小姑娘苦得面色都发白,双手掩口,像是随时要将药重新吐出来,终于还是皱眉道:“小厨房里兴许有白糖。”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没什么可挑剔的。

折枝连连点头:“白糖也好。”

谢钰颔首,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扶着她往拔步牙床上躺下,便抬步出了上房。

那药方里加了些助眠的药物,折枝切切地等了一阵,却觉意识朦胧,渐渐于榻上睡去。

再醒转的时候,外头的天光已大亮。

谢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床前的春凳上,搁着一小碗白糖。

折枝出了一身的细汗,小腹中仍旧是一阵一阵地抽疼,但终究是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面上也暂且回了些血色。

许是那碗药真的有效,与之前吃过的方子都不同。

折枝这般想着,也努力扶着床柱坐起身来,伸手去够那一碗白糖。

方一抬手,却见袖口长长垂落,竟看不见指尖。

折枝一愣,这才低头往身上看去。

却见自己身上脏污的衣裳尽数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星白色的襕袍。

看着像是谢钰燕居时的常服,穿在她身上却长得盖过脚面。

而襕袍底下,仍旧是未着寸缕,什么斓裙,小衣,统统都被拿走,只身下重叠着放了几张干净的布巾,此刻已被癸水染红。

她秀脸一红,忙将撩起的襕袍重新盖上,试探着隔着帷帐唤道:“哥哥?”

房内静谧,无人应声。

折枝迟疑一下,改口唤道:“泠崖侍卫?”

这次泠崖并未自暗处现身,只是嗓音隔着层层鲛绡幔帐传来,听着有些遥远:“表姑娘有何吩咐?”

“我——”折枝迟疑一下,还是无法对泠崖说出想要月事带这样的话来,只好轻声道:“泠崖侍卫……能不能替我寻些干净的白布与针线剪刀过来?”

“是。”泠崖隔着帷帐应了一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东西便已搁在了帷帐外。

折枝忍着小腹内的疼痛,扶着床柱起身,将装着白布与针线的木盘挪过来,放在床头春凳上。自己仍旧是蜷回榻上,拿锦被当做大迎枕团在身后,半支起身来,拿小银剪将白布裁成长条,又穿了针线,顺着边缘细细缝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