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手背上,笑得愉悦,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有趣的事。◎

折枝秀脸绯红,挣扎着往后躲避。

慌乱之间,指尖划过谢钰唇角,残留的朱砂往他淡色薄唇上,染上一道浓红。

谢钰淡看着她,愈发用了几分力道,紧扣住她的皓腕不让她逃离,薄唇紧贴在她玉葱似的指上。

朱砂晕开,令彼此肌肤相接之处,皆是一片旖旎的红意。

折枝的秀脸早已红透,朱唇也咬得几欲滴血。但几番挣扎后,似也明白自己的力道不足以与谢钰抗衡,终是缓缓停下了动作。

只是胸口仍旧剧烈起伏着,语声亦有些抑制不住地发颤:“母亲在折枝五岁时便因心疾过世,教导折枝的,是夫人。”

折枝竭力往回缩了缩身子,勉力抬起唇角:“哥哥问的话已经答完了。可以放开折枝了。”

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谢钰终于自她指尖抬首。

那双淡色的薄唇上,已染透殷红的朱砂,妖冶似血。

他低笑起来:“时至今日,妹妹还没想清楚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

折枝抬起脸来与他对视,杏花眸里蒙上一层水雾。

“戚夫人一生皆认我为亲女,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应当唤她一声母亲。”

谢钰唇畔的笑意愈深,眸底的神色却晦暗:“那你的生母呢?”

生母二字落下,折枝抬起的长睫随之重重一颤。

良久,方涩声开口:“我虽不知她当年为何如此行事。可她毕竟是我的生母。若是有朝一日能到她的牌位前祭拜,我也应当唤一声母亲。”

谢钰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冰冷的指尖温柔摩挲着她雪肤上那道淡青色的腕脉:“那妹妹心中,你的生母是怎样的女子?”

折枝有些惶惑地看向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好依着自己心中所想,轻声开口:“应当是与戚夫人一样,温柔良善的女子。”她微停了一停,又道:“也许,还知书达理,举止大方。”

谢钰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那妹妹觉得这样一位母亲,应当是如何教养我的?”

谢钰的话有些将折枝问住。那双含烟笼雾的杏花眸里,渐渐转过一缕迷蒙。

折枝迟疑着望向他,尝试着从眼前人身上,拼凑出她的双亲所留下的痕迹。

眼前的男子容光胜雪,姿容如玉,通身的气度贵雅沉凛,即便是做这般亲昵之态,亦无狎昵之感。

他的脾气虽古怪了些,却精通音律,能信手写下复杂的曲谱,也能听出琴曲中细微的错处。而停留在她腕上的指尖有微微的薄茧,应当是常日抚琴所留下的印记。

而能在这般年纪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臣,不说德才兼备,文治武功上必有过人之处。

无论哪一样,都非一夕之间可以成就。想必是自幼请了西席严加教导,兴许,还师从大家。

折枝思绪落定,斟酌着开口:“母亲应当是自幼为哥哥请了西席,教您君子六艺。”她说着骤然想起谢钰喜怒无常的脾气,便又迟疑着道:“只是因着对哥哥抱以厚望,素日在学业上,大抵是严苛了些——”

她的话音未落,却听谢钰低笑出声。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手背上,笑得愉悦,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有趣的事。

折枝微愣。

她素日里认识的谢钰,总像是天山上的云雪,疏离又淡漠。无论喜怒,都似是隔了一层,少有这般淋漓的时候。

可谢钰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便收住了笑音,面上的神情恢复了素日里的冷淡,只是略微颔首道:“确是严苛了些。”

折枝有些不知所措,正想着该如何开口之时,槅扇倏然被人叩响。

门上传来泠崖的声音:“大人,蒹葭院里来了人,说是要见折枝姑娘。”

室内静谧了一瞬,折枝有些迟疑地看向谢钰,见他仍没有放手的意思,这才试探着开口:“应当是绿蜡过来了。若是哥哥没有其余吩咐,折枝便先过去听听她传了什么话来。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了却不好。”

她的话音落下,谢钰也随之移开了指尖。

折枝终于得了自由,高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了些,又福身对他一礼,这才往门上行去。

待出了游廊,却未见绿蜡的身影,反倒是孙嬷嬷立在月洞门外。暮春的天气里,出了一脑门的热汗,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甫一见到折枝,便眯起眼,话里有话道:“难怪老奴四处都寻不着表姑娘。原来是往谢大人这来了。”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也不让人进来?偏要在这院门外等着——哟,表姑娘的手指上是怎么了?”

折枝随之垂目,见自己的指尖上一片绯色,这才想起朱砂的事,忙自袖袋里取了帕子,匆匆将余红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