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要做的有三件事(第2/3页)

一月初十这天,第五伦接到了命令,要他去校尉大营一趟。

……

与梁丘赐的这次会面,全然没有上回和和睦轻松。

“第五司马做得好大事啊。”第五伦刚进门,梁丘赐就放下手中简牍,板着张脸。

“上任数日,便砍了一个粮吏,将三名士吏撤职。”

他冷笑道:“如此大刀阔斧,就差将营地拆了,说说罢,你意欲何为?”

第五伦讷讷应是,心中了然,肯定有人提前过来说过自己坏话了,眼睛往帷幕后一瞅,说不定那人此刻还在那呢,自己一个外来人,确实跟校尉嫡系没法比啊。

他只解释道:“校尉误会了,实在是本营某些士吏贪鄙,频繁苛待虐死士卒,确是太过分。下吏唯恐大军还未开拔,营中士卒就所剩无几,所以才惩处一二,绝无他意!”

“呵,你这孺子,果是初次掌兵,竟不明白,这么做其实是南辕北辙,只会适得其反啊。”

见第五伦态度还不错,梁丘赐语气放软了几分,开始长篇大论给第五伦讲道理,说的仍是那套不要举世皆醉你独醒的理论。

他拍着大腹便便道:“我刚做军吏也如你一般,欲有所作为,结果就是下不从命,难以指挥,而同僚皆仇视之,故而有为,不如无为。”

这是官场的老道理,作为新入行的军官,要学会看氛围。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勿要特立独行,那会破坏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成为众矢之的。

但第五伦又有些特殊,他和那些自持清高的将吏不同,一边惠及底层,又保持对上利益输送,该盘剥多少就多少绝不干涉。刀子只往中层砍去,目标是将不听话的士吏沙汰掉,换成自己的人。

可在梁丘赐眼中,戴恭才是他的自己人,第五伦此举,却是碰了禁脔。

身为堂堂校尉,在意的是雁过拔毛的那点利益么?

不,最重要的,是下吏的服从,和对基层营垒的控制权!

如何控制?不管哪个官署,都是流水的主官,铁打的小吏。真正支撑起一个营垒运作的,正是军候、当百们。

只要控制了两个军候和几名当百,就能架空军司马,让他们乖乖听校尉的话,不管换谁上去,一切都在梁丘赐操控之下,说东就东,指西就西,军司马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服从即可。

如今第五伦刚赴任数日,三拳两脚,将戴恭的一切布置统统打乱,大有在营中再造乾坤之意,戴恭便跑来告状:“第五伦这是在针对下吏么?不,他是在针对校尉啊!如今尚在大营便这般猖獗,往后到了边塞,第五伦就敢不听军令,自行其是!”

这是校尉最忌讳的,至于第五伦口中的士卒性命,全然不在梁丘赐考虑中:他关心的才不是军队而战斗力,而是听不听话,听谁的话!至于那些廉价的猪突豨勇,死了多少,到时候在驻地现拉丁壮不就行了!

于是,梁丘赐呵止了第五伦的解释,营中军吏害怕什么国师公,他却不惧,只板着脸道:“身为将吏,当同心协力,过去的事既往不咎,给我就此停手!”

“否则,信不信本校尉现在就将你撤职?”

听到这,躲在营帐后的戴恭,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最希望第五伦热血冲头,再与梁丘赐驳辩几句,坐实他“不听指挥”的控诉。那样的话,梁丘赐定会视第五伦为大患,没几天就将他裁撤,亦或是踢到其他营去,那自己就赢了。

岂料第五伦却从善如流,拱手道:“校尉教训得是,下吏领会了!”

……

“在体制之内处处掣肘,想要做点改变,真是难啊。”

离开梁丘赐的营地,第五伦只如此感慨。

每个人,都被这个已经积弊多年的系统控制着,如同牵线的木偶,烦恼丝越缠越多,最终动弹不得,没了自己的思想,只能跟着体制惯性去动。

第五伦摸着腰间的刀,只暗暗切齿道:“真想快刀斩乱麻,将这些牵制统统砍个粉碎!”

但时机不到,在这种环境下做事,第五伦得小心翼翼,既要扩大自己在营垒中的权力,却又不能招惹校尉梁丘赐太过。否则一份调令下来,他又没有真正过硬的靠山,只能灰溜溜带着私从走人。

那样的话,就得重新开始,而好不容易从作恶百步拉回到五十步的营垒,又要恢复旧状了。

而第五伦唯一的底牌又不能亮太急,赢了一时之气有什么用?真与梁丘赐撕破脸,日后校尉有的是机会能整死自己,顺便让八百猪突豨勇陪葬,诸如派遣他们深入匈奴腹地行动,不从命就押下去砍了,脑袋跟那粮吏挂一起,谁替他喊冤?

等回到营地,戴恭仍然带着当百士吏们迎接,那卑微恭谦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暗暗的得意,他觉得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