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谢舒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房门便已经被人从里往外推开。

谢舒眉眼不禁柔和了许多,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微微一怔。

只见虞楚息似乎也刚入睡不久,大概起来的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玉棠白的中衣,腰间不再系着缀满流苏的宫绦,松松地勾勒出身段的曲线。

他一头青丝流瀑,从肩头滑落,越发显得肌肤如雪,容色清丽。

当虞楚息看到谢舒的时候,却也同样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想到,谢舒还在门外给他作揖。

这人在外面作揖,他在里头怎么看的见?要是他刚才没有打开房门呢?

虞楚息又好气又好笑,可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窜起了一点见风就长的野火。

明明他刚才已经想好了,既然这个人对他避之不及,他今后便再也不去招惹对方便是。

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总之和自己没有关系。

可为什么这人又在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还非做出这么一副体贴模样?

若对自己真无意,又何苦,何苦惹他心动不已?

谢舒见眼前的郎君只穿着一件中衣,他不知为何,不敢多看,下意识地准备移开目光。

这时谢舒又想起刚才自己才下定决心,以后定不能再做出让郎君伤心的行为,他的举动是不是显得有些奇怪?

因此谢舒镇定下来,注视着郎君的脸,然而郎君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望着他不言语。

当谢舒看向郎君的眼睛,他方才知道郎君一向明艳的眼睛,也可以含着那般复杂的柔情,似喜似怨,又藏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委屈。

谢舒这一刻,顿住了呼吸。

但很快,虞楚息的眼尾又轻轻往上挑起,眼波如秋水潋滟,掩住了深处的波澜。

他脸上的神情与往常别无二致,语气带了一点气恼:“你在门外赔罪干什么?平白让丫鬟们看了笑话。”

谢舒这时方才也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他来的时候,倒没有想起这事,因为虞楚息房间晚上没有丫鬟伺候,但这附近的走廊,是有丫鬟值夜的,此时正有几个偷偷往着瞧呢。

其实谢舒倒是不在意这些的,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不知郎君怎么想,正当谢舒有些犹豫的时候,虞楚息忽然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进来说。”

进来说?

谢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之前没有进过虞楚息的房间,何况又是在这样的晚上,会不会唐突了郎君。

还不待谢舒想更多,虞楚息唇角勾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谢舒忙摇摇头,郎君都不介意,他又何必再拘泥这些?

当谢舒走进房间,虞楚息眼睫微垂,随手掩上房门,就在刚才,他看着谢舒朝他作揖的时候,心中忽然想:

这世界上,没有人规定,他不可以喜欢上他的夫君。

因此,他当然可以喜欢他,可以仰慕他的学识,可以留恋他的温柔。

尽管他心中可能藏着另外一个人。

但那又如何?

虞楚息想,是他要招惹自己的。

谢舒走进虞楚息的房间,只见整间房里灯光昏暗,在最里面的轻罗幔帐处,勾着几盏灯火。

那灯是陶瓷做的,衔鱼雁首,植物油脂燃烧冒出的烟雾,最后会通过雁颈流入鱼腹,只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芬芳。

原来郎君的房间里并未燃香,可这时,谢舒忽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那郎君身上常带的清香又是从何而来?

谢舒不再多想,自己去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这时见虞楚息走来,窗外月光如水,晚风轻送,摇曳着眼前的灯光,朦胧的光晕跟着郎君的影子打着悠悠的转儿,恍惚模糊了今夕何夕。

当郎君越走越近,谢舒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郎君的衣襟上,忍不住开口道:“郎君,你的衣物太单薄了,披件衣物吧。”

虞楚息沉默了一下,倒没有再说别的,自己找了一件外套披上。

这时谢舒方才放了心接着说道:“郎君,今日的事情......”

然而虞楚息只是摇摇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以后记着便是。”

没想到虞楚息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见他不再生气,谢舒也松了一口气,他眉眼温和,就这样望着虞楚息。

虞楚息别过眼,轻声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要对我说的吗?”

此时谢舒看着灯下的虞楚息,他的脸颊玉白,唇如涂朱,如同初雪盖在海棠上 ,有几分难以描述的不胜之姿。

这一刻,谢舒忽然忘了言辞。

虞楚息却在这个时候,又微微一笑道:“往日我们在这个时候仍在下棋,我现在睡不着,你呢?”

*

那天晚上,谢舒和虞楚息在房间里下了几盘棋,两人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