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户外, 扑面而来的凉风让神原阳一仰望着天空呼出一口浊气。

把热闹与喧嚣隔在墙后，他放下了挽在臂弯处的袖子，把半截小臂缩进了袖子里。

夜晚的米花町依旧热闹非凡,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缤纷闪烁。

来往不息的人流不间断经过神原阳一的身边。他们嬉笑着、吵闹着、交谈着, 有欢乐、有烦恼。

与黑暗世界的纷乱与硝火味不同，这里比起他原来的世界，和谐安宁了数倍。

虽然偶尔也会有小纷争、小纠葛, 但在看到依偎在年轻恋人怀里的害羞女孩, 和骑在父亲头上左右张望的稚嫩男孩时。不知为何, 神原阳一只觉得心神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想，这大概就是降谷零为之奋斗理由吧。

——能够看到大家的笑颜, 像他这种善良且富有责任感的人，一定也会在心中默默替大家感到高兴。

顺着人流缓缓的无目的性的前进, 在松开扣在领口的第一二颗扣子之后, 神原阳一抬起小臂置于鼻尖前, 细细的嗅了一嗅衬衫上的味道。

就像家的味道一样, 袖口上混杂着太阳光与樟脑丸的气味令人感到无比舒适与放松。

这是降谷零之前的衣服。

在借给神原阳一之前, 一直被他好好的挂在衣柜里完美保存。

大概是距离上一次清洗的时间过得有些久了, 眼下, 淡淡的肥皂香味被盖在其他味道里, 隐隐约约只能嗅到一两丝。

就像那个男人不经意流露的温柔一般，虽不强烈, 但却能让懂得人反复细品, 萦在心头。

对于降谷零，神原阳一现在已经想不明白对方在自己心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

黑发青年将双手插在兜袋内, 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上的地砖缝隙。

起初, 神原阳一只是因为对方给与的感谢值过高, 才藏着心思委身在他家里当宠物。

所以在他眼里，不论是照顾降谷零刷他好感度，又或是陪哈罗玩耍，无论哪个，都是为了自己早日变成人而花的小心思。

然而，当今日在波洛听到毛利小五郎对降谷零手艺的贬低后，饶是清楚毛利小五郎可能只是不带恶意的随口一提，但神原阳一却在心中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更甚至，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所谓的刻在骨子里的冷气就已经一泄而出，彻底打破了他之前的温顺伪装，直直的让人心生警惕。

或许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在人类社会里，会在受到了好心人的照顾和关怀之后，为对方出头再说两句公道话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

被刘海盖住大半的绿眸色泽又黯淡了几分，黑发青年自嘲的勾勾嘴角，脚步不停。

谁让，他神原阳一不仅不是什么普通人，还是被普通人所恐惧的契约者呢。

所谓的契约者，在大家的心中都是为了能够最有效的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压下一切感性，只剩下理智的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因此于神原阳一而言，上一次拥有自我的强烈情感波动的记忆，早就就像那远方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这会儿重新找回被遗忘的感觉，对未知变化的强烈恐惧感，让他内心只想逃避。

恍惚间，右侧肩膀被迎面走来的男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对面，一个手提公文包满头是汗的男人急匆匆的向他哈头道歉，然后，又飞快的略过他向前跑去。

只是，对方在迈出几步后突然又回过头来喊住了还停在原地的神原阳一。

“那个......”公文包男人不好意思的用指尖挠挠脸颊，“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为你打电话叫急救么？”

“......”神原阳一回过头，有些怔神的看着这个突如其来为他释放善意的陌生男人。

按理说，在礼貌道歉之后，他们就应该没有交集了。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就这么喜欢无偿的关心陌生人呢......

“......抱歉，不用了。”毕竟还保留着做人的礼貌，神原阳一在稍稍沉默之后婉拒了男人的提议。

黑发青年从兜袋里掏出双手，做出看表的姿势轻轻的点了点腕间：“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不快点赶过去真的可以吗？”

“啊呀糟了！”见状，公文包男人也跟着慌慌张张的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

不过在他再次迈开大步打算急匆匆的向往对面跑之前——

“总之，少年你先听好了——！这个世界美好的事情很多，等待你去挖掘的美好事物也有很多！！你看大叔我，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劳劳碌碌还要为了家中长短大小事奔波。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只有经历过了苦涩和艰难，才能最终享受到胜利成果的甘甜啊！”

说完，他咧着洁白的牙齿大大方方的向神原阳一笑了笑，随后才夹紧了公文包，慌慌张张的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