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第4/10页)

陈母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捂住陈昕儿的嘴,连声道:“她控制不住自己,得吃药。”

宁宥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作罢。难怪自高中起陈昕儿就不断公开地在寝室里、教室里“帮助她改正错误”,原来与陈母的风格一脉相承。

郝聿怀自陈昕儿上车后就一直有目不暇接的感觉,对话信息量太大,大多是他不知道的,而且看上去还很严重。

等送走陈家母女,郝聿怀才出声问:“妈妈,班长叔叔对我们好,是有企图?”

宁宥回答得不慌不忙:“你手机搜抑郁症,典型的。看来她发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前一会儿找我吵闹,一会儿找我闹跳楼,我就已经怀疑她是因为精神方面的疾病而导致的思维紊乱,因为陈昕儿高中时不是那种人。田叔叔也不忍看陈昕儿变得面目全非,跟我商量怎么拉她一把。我建议田叔叔循序渐进地与陈昕儿妈妈培养感情,增进信任,慢慢劝说陈昕儿妈妈带陈昕儿看精神科。你知道,一般人挺忌讳看精神科,怕被人骂精神病……”

郝聿怀一边听,一边看词条解释,一心两用,脑子转得飞快:“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关系不好的人跟我说我该看看精神科,我一定会认定对方是骂人,不仅不接受,还会翻脸。就是你说的,做好事还得注意方式方法。”

宁宥道:“对。看来今天陈昕儿妈妈已经带着陈昕儿在正确的治疗道路上走出了第一步,是好事。还有啊,刚才你没在车上插嘴,而是把这种涉及隐私的疑问单独找妈妈说,这个分寸感掌握得非常好。像陈阿姨的妈妈当众指责陈阿姨‘控制不住自己,得吃药’,不好,实话不一定可以当众说。”

郝聿怀最初还有几个小疑问在心里咕噜咕噜地冒泡,但听了表扬,就有点儿找不到北了,赶紧道:“是啊,是啊,那么我遇见抑郁症病人的时候就要替他们想想,不做任何有可能刺激到他们的事。”

“对,你的想法已经包含同情心和同理心,对待他人光是同情心还不够,还得设身处地为对方想想,怎么说话做事让大家都愉快,照顾到各自的尊严。可也不能一味做滥好人,害得自己非常不愉快,那时候就得大声阻止,或者赶紧逃离。”

郝聿怀小声道:“可是你刚才没做对。陈阿姨每次都给你找麻烦,你当时应该拒绝转回去接她上车,结果又不愉快了不是?”

宁宥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坚持不懈吗?但只好尴尬地道:“我有时候会做滥好人,以后你得提醒我。”

郝聿怀道:“行。第一个提醒,你弟那儿,你得注意了。”

宁宥忍不住笑出来。而且刚才遭遇陈昕儿,让她心头一亮,一个主意横空出世。

但好心情在打开妈妈家门的瞬间完全消失。只见一地狼藉,仿佛龙卷风满屋扫荡了一遍,让人无法落脚。屋子里还满是馊味儿,碎玻璃、碎瓷片间开着形迹可疑的霉花。

宁宥和郝聿怀都惊呆了,倒退三步看着门里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弟一定是发疯了。”

“要真疯了倒好了,就怕没疯装疯。”

“万一是真疯呢?”

“真疯就不会一开始诅咒全家都死绝,随后发现面临绝路,立刻来认姐姐。”

郝聿怀问:“你可以不认吗?”

宁宥摇摇头:“还是得给他请律师。”

宁宥又扫视一遍房子,将门一关:“我完全没准备。不戴防护手套,这活儿没法干。”

随即宁宥给田景野打电话:“田景野,忙吗?帮我找个本地律师,需要能配合我的。我得给宁恕打官司。”

田景野道:“简宏成他姐跟宁恕的案子明早开庭,那位应律师介绍给你要不要?本地地头蛇。”

宁宥笑道:“不用,价格太高,牌子太大。呃,明早开庭?宁恕会到场吗?简宏成会到场吗?”

“简宏成坐明天早班飞机过来,宁恕好像只能坐旁听席吧。你不知道这场官司的开庭时间?”

“人家不认我这个姐啊。”宁宥对宁恕的敌视,已经虱多不痒了。

郝聿怀等宁宥结束通话后问:“又替他打算。忘了他怎么待你?”

宁宥淡淡地道:“能不管吗?你爸的律师也是我请的呢。”

郝聿怀“啊”了一声,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他肯定得管爸爸的:“你可以不管,还有爷爷奶奶呢。”

宁宥无可奈何地道:“总要有人管。你爷爷奶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你又还未成年,那只有我来了。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躲不开的。”

郝聿怀忽然觉得做成年人很累。

陈母回到家里,就立刻让陈昕儿服药。她守在一边看着女儿将药吞下去,才长舒一口气,洗菜烧饭去了。即使忙碌得喘不过气来,她还是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进卧室看一眼又被她绑在扶手椅上的女儿的反应,看药效是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