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听着马蹄声渐远,静止的长街开始流动,耳边再次响起热闹的嘈杂。

简轻语轻呼一口气,将手中的帕子丢在了小桌上,正要叫车夫启程,突然注意到挡在她身前的英儿一动不动。

“英儿?”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只见前方的小姑娘轻颤一瞬,接着欲哭无泪道:

“……

大小姐,奴婢好像动不了了。”

简轻语:

“……”

英儿吓得浑身僵硬,简轻语只得扶她到侧边矮凳上坐下,待她好些后才忍不住笑:

“胆子这么小,为何还要护在我身前?”

“您是主子,奴婢自然要护着您的,”英儿小小声说了一句,眼底流露出些许佩服,“大小姐您真厉害,方才那刀都快戳到眼前了,也没见您害怕,您胆子真是太大了。”

简轻语脸上的笑意一僵,瞬间没有那么自然了。

其实,她方才也是有些怕的。

说来奇怪,她平日胆子是挺大的,就连当初被马匪劫去时也没多恐惧,还有功夫思索如何自保,可今日不知怎的,看着一小截刀鞘,竟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或许她怕的不是刀,而是拿刀的人。

就好像当初她看着陆培之折牡丹的样子,拧断花枝仿佛拧断了谁的脖子,即便唇角带着笑,也叫人心生惧意。

“大小姐,”英儿又唤了她一声,见她看向自己后才道,“您在想什么?”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简轻语打起精神,说完自嘲一笑。

她近来真是愈发魔怔了,不仅因还算熟悉的声音想起十一,还因一截刀鞘联想到陆培之……

开玩笑,锦衣卫指挥使与镖局少主,如此悬殊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马车疾驰,以最短的时间回了侯府,简轻语不再多想,缓了缓神后便带英儿往别院去了,结果还未等走近,就远远看到宁昌侯身边的小厮守在院门口。

简轻语蹙起眉头停在了原地,小厮看到她后急忙迎了上去:

“侯爷已经在院内等候大小姐多时了,大小姐快些进去吧。”

她先前就是因为不想听宁昌侯说议亲的事,才会找借口出门,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自己院中等着,看他是非要为自己议亲不可了,即便避过了今日,也避不过明日。

简轻语想了一下,到底是走了进去,却没想到秦怡也在。

“父亲。”

她福身行礼。

“回来了啊,快过来,我与夫人正在商议设宴的事,届时整个京都城的显贵人家都会来,你是家中嫡长女,我定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宁昌侯笑呵呵地招呼她。

简轻语垂着眼眸走了过去,还未等开口,一旁的秦怡就急忙道:

“不一定要找多显贵的人家,重要的是人品好心性好,毕竟轻语在漠北长大,不比慢声习惯高门大户的规矩,若找了太高的门户,恐怕也会不自在。”

口口声声为她好,其实是怕她嫁得比简慢声好,日后会压了简慢声的风头。

宁昌侯却听不出其中含义,只觉得秦怡今日格外懂事: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那便只看人品,不重门户,不过若有家世好人品好的就更好了。”

秦怡闻言看了眼简轻语还有些疹痕的脸,唇角顿时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心想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怕也是看不上简轻语。

她心里这般想,面上却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轻语乖巧懂事,定能觅得良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才意识到简轻语并未说话,于是空气突然静了一瞬。

宁昌侯咳了一声,放缓了声音询问:

“轻语对未来夫婿可有什么要求?”

简轻语眼皮微动,看了二人一眼后重新垂下眼眸,半晌略带惆怅地开口:

“昨夜我又梦见母亲了。”

一听她提起母亲,宁昌侯便以为她又要说立冢的事,当即沉了脸色:

“我已经叫高僧在法安寺为你母亲做了法事,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立冢的事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父亲别动怒,我想了许久,已经明白了您的难处,所以没想再逼您为我母亲立冢。”

简轻语苦涩一笑。

宁昌侯表情缓和了些:

“你能想清楚就好,相信你母亲也会理解……”

“但无法完成母亲遗愿,亦是我做女儿的不孝,所以我打算剃度为尼,常伴青灯为母亲祈福。”

简轻语缓缓打断。

宁昌侯瞪眼:

“你说什么?”

“她说要剃度,”秦怡忙回答,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睛,“轻语真是孝顺,姐姐肯定会高兴的,说起来静菩寺也是个好去处……”

“母亲已逝,但父亲还在,所以剃度归剃度,寺庙就不去了,”简轻语对秦怡笑了一下,“反正家里也有佛堂,我每日去那边诵经便好,还能就近服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