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页)

无论怀揣何种心思,也无论对西原侯是何观感,郅玄在礼仪上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坐。”

西原侯手指案前,示意郅玄落座。

“谢君上。”郅玄再拜,起身走上前,正身端坐。黑色袖摆振动,如鸦翼覆于身侧。

西原侯仔细打量眼前的儿子,和就封时相比,外貌没有多大变化,气质却变得很是不同。

如果说当初的公子玄还十分内敛,如今坐在他面前的青年犹如宝剑出鞘,锋芒尽露,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一年而已,变化竟如此之大?

西原侯沉下目光,若有所思。

他不做声,郅玄也没出言。

父子俩对面而坐,一同陷入沉默。

侍人守在殿外,见殿内这般情形,更是不敢出声,各个低眉敛目背墙而立,如木雕泥塑一般。

良久,火盆中飞出几点火星,传出轻微爆响。

西原侯恍然回神,看向面色平静全无半分异样的郅玄,莫名同记忆中的前代西原侯重叠,让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与公子颢定下婚盟,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西原侯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是责问。他本意并非如此,怎料郅玄当面,让他回忆起过往,话语脱口而出。

郅玄心头微动,不是由于西原侯的责问,而是觉得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西原侯不该如此沉不住气。

或许是他想多。

渣爹本意就是要责问,也没什么值得奇怪。

“是儿子思虑不周。”郅玄大方承认。反正婚事已经定下,口头上被斥责几句又有何妨。

郅玄的态度让西原侯胸口发堵。

这让他还怎么说下去?

反驳可以斥儿子忤逆,辩解也可以呵斥,直接认错还能如何?

胸中堵着一口气,西原侯沉声道:“你母不在,你的婚事不该仓促决定。”

“谢君上关怀。”听西原侯提到仙去的梁夫人,郅玄胸口突然生出一股郁气。

“我本意为你求娶东梁国女。” 西原侯继续说道,“此女知书达理,美貌温婉,类你母。不想你自定婚姻。事情只能作罢。”

西原侯再三提起梁夫人,郅玄胸口憋闷,郁气逐渐化为怒火。

以西原侯早年所做的事,加上对他的防备,怎么可能容许他同母族再联姻。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要搅乱他的情绪,让他失态甚至做出出格之举。

郅玄一点点收紧手指,眸底泛起冷光,嘴角向上翘,牵起更加冰冷的弧度。

想要他出格?

好,就如了君上的意!

“君上好意,玄心领。既定婚姻,必真诚以待,断无可能首尾两端。何况,”说到这里,郅玄故意顿了一下,直视西原侯,道,“西原国的风水恐怕养不得梁氏女。”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西原侯大吃一惊,手指郅玄,半天没能出声。

殿外的侍人更是惊恐万状,恨不能自己天生没有耳朵。

“逆子!”西原侯猛然站起身,对着郅玄咆哮,“安敢出此言!”

郅玄依旧端坐,连位置都没动一下,仅是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西原侯,道:“父亲该比我更加清楚。”

一声“父亲”当真是讽刺已极。

西原侯怒不可遏,就要当场拔出王赐剑。

郅玄提醒道:“君上,我以犀牛角入贡,人王赐下美玉,现已在郅地。”

此次入贡非同小可,西原侯也在贡书上。

前脚赐下美玉,后脚就听到父以王赐剑伤子,中都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以为西原侯心生不满,认为人王赏赐不公?

虽然分封天下,中都的人王却不是摆设,同样握有三军,一纸诏令更能召集天下诸侯。若被人王不喜,甚至是惹怒人王,就算是镇守一方的大诸侯也需仔细掂量。

何况郅玄和赵颢定下婚约,别说杀他,就是伤他,事情都不会轻易了结。

“君上还需三思。”郅玄脸上不见半分惧意,反倒带着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西原侯手握剑柄,脸色铁青,重重地喘着粗气。考虑到后果,终究没有当场拔剑,只是神情更为冷厉。

“逆子!”

郅玄看着西原侯,一字一句道:“父亲应该感到高兴,玄还乐于做一个逆子。”

这番话的含义之深,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奇异的,西原侯没有暴怒,反而很不合理地冷静下来。

郅玄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口中道:“父亲,玄不会改变主意,婚事不能更改,何必如此试探?”

西原侯冷冷地看着他,终究放下王赐剑,重新坐回到案后。

“甚好,不愧是我子。”

郅玄挑了下眉,怀疑渣爹是不是被自己气糊涂了。既不占理又说不过,就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那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