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从没这么好过

虽然那天晚上,裴雁来嘴上说着让我明天搬家,但法律民工的世界永远没有计划内这种说法。无论是和房东谈退租,还是提前清理一些不必要带走的东西,按流程处理完,也到了下周五。

同天,是小米农历生日。

下班前,他找到我、谢弈和笑笑,说想请我们三个吃饭,以表示相识以来对他的种种照顾。

李笑笑不凑巧是真有急事儿,她大学室友今早跟老板请辞,下午就被缺德前东家泼了一门油漆。具体情况她没说,我也搞不清,只知道她要替姐们撑场子实在脱不开身。

我本来也想拒绝,但谢弈偷偷踢了我一下,我和谢弈飞快对视一眼后,改口说行。

车是谢弈开的。在地下停车场停车时,小米先去找订好的位置,谢弈关上车门,拦住我:“小孩儿的一片心意,你拒绝了我怕他想多。亏得哥几个姐几个熟悉你……你成天冷个脸对谁都不热络,如果我是小米,都要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这个不用他提醒,我心里也有数。

不善表达又吝惜笑脸是天生的毛病,我从小到大人缘不算好很难不说没有这个的原因。

可人生而不同。少年时代我曾以为这是一种“原罪”,但如今回头去看,我其实不必将自己捏扁揉圆做成别的样子,留在身边的也会是真朋友。

现在多了位新新旧旧……总之不太好形容的恋爱对象。

“没那个意思。”我向他解释:“我明天搬家,本来打算今晚收拾行李。”

“搬家?”谢弈点点头:“也是,你之前住的地儿也太远了,每天地铁来回都快两个小时,我看着都累。哎,你搬到哪儿去了啊?”

“……”这让我怎么答,总不能告诉他我和老同学新上司同居,只能糊弄道:“和一个朋友合租,地段不错。”

八卦是谢弈的天性,他哦了一声,明显还想多问,我不擅长说谎,忙打岔:“走吧,小米把位置发过来了。”

谢弈这才作罢。

小米点了很多菜,秉承浪费可耻的原则,从餐厅走出来,三个人都撑懵了。

餐厅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时间还早,我拒绝谢弈载我回去的好意,怕半路吐在他车上还要搭进去大几百洗车费,不值当的。

意外的是,小米说他家也在那附近,想和我一起走回去。

夏日的晚风燥热,就算穿着短袖还是要流汗。我顺手接过塞进手里的传单当风扇,也递给小米一张。

他有轻微的口吃,我性格孤僻,不爱交朋友,都不是话多的人。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作为前辈,我是该负责缓和气氛,斟酌再三,还是先开口问。

“一直都没问过,你……是生理性还是心因性?你想说就说,不方便就当我没提。”

我话没说清楚,他却很快明白我的意思。

小米蹦哒了两下,面上没露什么难色,答:“其实,嗯,我左右手都可以用。我小时候是左撇子来着,但是,但是我爷爷不懂这个,就强行给我纠正,后来就这样了。去矫正过,可效果,嗯,不太理想。”

怪不得。他裁剪材料时会用剪刀,那会儿用的是左手,我对此有点印象。

我点了点头,自知是个敏感话题,点到为止,就没再往下深聊。

小米展开传单,对折,再对折,问我:“嗯……林哥,你会叠垃圾盒么?”

“不会。”我没听说过。

小米把传单折了几折,他手很巧,三两下叠出个方正的小盒子:“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太好,嗯,印象里在我小的时候,为了省垃圾袋的钱,妈妈和姐姐,嗯,就会带我一起去收传单。长大了以后,我,我没事的时候也会叠着玩儿,很解压的。”

我尝试了一下,但很遗憾,我这人手笨,正面反面都搞不清楚。

“前段时间,我在酒吧认识了一个考研考到我母校心理学院的学弟。”小米突然说:“他告诉我,如果,嗯,如果感到压抑,可以用手工制作或者绘画来释放压力。”

突然回忆起大年二十九晚上,在酒吧给我垫付酒钱的男大学生,我下意识问:“你学弟本科不会是N大的吧。”

小米诧异:“啊?你们认识啊?”

我也没想到首都能这么小,“……一面之缘。”

恰巧遇到红灯,行人被迫在原地等待。我和小米是遵纪守法的法律人,也随着人群站在斑马线的一侧。

“怎么突然说这些?”我问他。

小米支支吾吾到绿灯亮起,等穿过车流汹涌的路口,才慢吞吞道:“我,我只是觉得林哥你很孤单。”

“……”

我停下脚步。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熟悉的电子音乐响起,员工穿着工作服,边收银下货边喊“欢迎光临”。

小米有些紧张,说:“我姐姐她说,哥你大学的时候就很少笑,一直都……嗯,不太开心,也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朋友,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有什么话你可以和我说一说。你别怪我姐姐多嘴,是,是我自己硬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