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秘而不宣

第二天是周六,何为思凌晨三点把电子辞呈发到了人事部的邮箱。

职场人多嘴杂,天刚亮这第二出好戏就尽人皆知。不过他业务能力一般,靠裙带关系上位,鼎润不短他一口饭,但少他一个也不少。

老胡当天中午就听见风声,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操劳多年的后遗症一朝爆发,腹上开完刀后他明显气血两虚,说话都有气无力。

“就是闹了一点儿矛盾。”我应付道。

老胡淡淡:“一点儿矛盾?我看未必。”

详细的我哪儿敢聊,于是岔开话题,“……您最近怎么样?”

他似乎是换个姿势躺着,被褥和衣服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动:“老样子。小漫和你说了吧?下周一专家组织会诊,如果还是处理不了,我就转院去沪市。”

人直面生命流逝需要偌大勇气。亲耳听他自己说情况不好,我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我嗯了声,沉默半晌才说:“好,您注意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胡小姐联系我。”

老胡也笑了下:“我不跟你客气。”

周一上班时,何为思的位置已经被收拾干净。老何小何大抵和姓裴的八字犯冲,半年的时间,从耀武扬威到跌落泥沼,谁听都要说句世事无常。

就是谢弈有点遗憾,嘴里含着煎饼果子嘀嘀咕咕,八卦群骨干成员跑路,组织就地解散,可惜,可惜。

我觉得好笑,抬肘时一时不察打翻了杯子。

所幸只有浅浅一杯低的水,没有损失什么,只是手背上的创可贴不防水,顿时洇湿成深褐色。

谢弈从抽屉里扒拉来两盒没拆封的创可贴,手一扬,扔过来:“你嫂子给我备着的,我自己没用过,便宜你个小倒霉蛋了。赶紧换换,小心伤口发炎。”

小米闻声也凑过来,递上毛线织的小包,针脚粗糙,颜色喜庆,我猜是他妈妈或姐姐亲手做的。一尺大小,但五脏俱全,双氧水棉签医用纱布要什么有什么。

“林哥,这个……嗯……这个给你。你的伤口沾水了,还是消一下毒比较好。”

我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怀。

李笑笑此刻一般路过,又顺手往我桌上扔了两盒蛋白棒。

巧克力味儿的。

“傻什么呢?”她周末烫了头发,发尾到肩,笑起来像世纪末的港星:“我们小山宝贝儿这是受宠若惊了还是怎么啊?”

我张张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儿。

比起辞职的何为思,我深知自己才是八卦和舆论的中心。其实从早上进鼎润大门开始,四处投来打量的目光就没消停过。探究的居多,看笑话的也有。没交情的人怎么看我,厌恶也好,好奇也罢,说实话我并不在意。

但对谢弈他们……我承认我心存顾忌。

谢弈哈一声笑出来:“小山,什么年代了?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没见过,讲究眼界开阔与时俱进,性向歧视要不得,何…那种已经属于心理障碍了。我刚毕业那会儿接触的一个当事人和他情况比较像,就因为不小心被同性恋工友蹭了一下肩膀,就把人抡到颅内出血,这类人一般都伴暴力倾向,但也不好说是不是过去有类似的阴影。嗨……总之,他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小米当捧哏:“对!对!没错!”

郁结在心窝的闷气终于吐出来,我手一松,差点儿把双氧水瓶扔下去。

“不过……”李笑笑内情知道的多,她拍拍我的肩,小声揶揄:“山儿,你说我们裴老板那天,是替谁发什么邪火呢?嗯?”

那天裴雁来的反常全所上下有目共睹,但位高权重就是好,野火临门都要绕着烧。

问我有什么用?我比谁都想知道。

闻到八卦而动是谢弈的本能,他起身坐在我桌上,桌子不堪重负地吱喳吱喳,他瞪着俩眼瞅我。

小米小事上完全没主见,也跟风看向我。

一大一小两双眼,给我看起满后背鸡皮疙瘩,耳后也有些烧。我有口难言之际,邮箱新来件的提示音响起,紧接着裴雁来又发来微信消息把我解救。

私人邮箱基本上只会收到扣费邮件,我把消息滑掉就抛之脑后。而裴雁来的通知则简明扼要。

接触了小半年的新合伙人今天走马上任,现在人在他办公室,他叫我过去。

“我还有事要忙,不说了。”我金蝉脱壳,成功从三人合击中杀出重围。

老胡电话里和我提过新上司。

Judy,三十多岁的亚欧混血,裴雁来的耶大校友,是裴雁来毕业后进入的律所的高管之一,也是位出色的野心家,名气不小。两人虽然行事风格迥异,但听说关系还不错。

“关系不错”是老胡的原话。

如果以裴雁来为圆心,画出来的一定是个空心圆,所有人一视同仁地被拦在外圈,这么多年勉强能突出重围的只有我一个……这词听得我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