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等涟漪平息,苏瓷懒懒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爱动了。

杨延宗就着溪水替二人打理妥当,亲了她眉心一下,“睡会吧,咱们该回去了。”

他抄起草地上的薄披风,掸去尘屑将怀中人裹住,将她抱起,他纵身一跃上坡,两指并拢呼哨一声,不知跑了去哪里的两匹膘马一前一后跑过来,他翻身跃上,带着苏瓷一起回去。

休憩一夜,杨延宗彻底恢复,神采奕奕神色稳肃,披风猎猎,带来黄尘和草原的气息。

是该回去了,风起了。

而杨延宗和苏瓷说的“咱们该回去了”,却并不是指回营,而是说差不多该回阳都了。

大戏将兴,一切就绪,风起了。

而北疆这边,内瘤已除,疫情又平,内忧悉数尽去,而北戎屡战不下士气大降,剩下的问题就不大了,徐老将军陈群大将等人完全足以应对,他这个“军事顾问”,也该退场了。

杨延宗回营后,将苏瓷放回房中继续睡,他则当天直接去给徐老将军请辞,他之后还有季元昊等好几个人。

徐老将军老了很多,眼尾皱纹像刀划一样深刻,北戎并没有让他惧怕,疟疾也打不垮他,可这位征战沙场一生的老将最后还是被亲外甥打击到了,黄正茂自焚疑通敌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他就收到了。

徐老将军什么也没问,沉默半晌,最后轻叹一口气,他是猜到杨延宗因何返都的,摇了摇头,都给批了。

“回去吧,都回吧。”

唉,只希望国朝的震动不要过分大才好。

将军沙场征战能保家卫国,却永远控制不住政局的动荡。

……

黄正茂自焚事件已经在发酵,随即将引爆,而消息灵通的人士,经已第一时间获悉。

裘远鸣在当天就折返了六王行辕。

连续打马,舟车劳顿,但他调整过后,佯装出一副精神不错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撩袍跪地,“属下不辱王爷之命。”

“好!”

六王大悦,甚至俯身扶了一把裘远鸣,温和道:“你放心,本王承诺你的事情必会兑现。”

裘远鸣强撑一抹涩然又激动的微笑,“谢王爷不罪之恩!”

他叩了三个头,之后起身退出。

身后是踌躇满志眉目飞扬的六王,由亲兵扶着蹒跚坐回大书案之后,还说着些什么,语速很快,可从中窥出主人的心情。

这一整个六王行辕护军仆从来往行走,六王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阳都,等待好戏开幕。

人流来往如梭,人人神色轻快自然,并未曾察觉此刻笼罩在六王府头上的是什么。

回到暂居的小院,裘远鸣强撑的表情有些撑不住了,笑容敛了,沉默下来。

他隔壁不远是季邺的大院,季邺仍然没有自由,但对方院子来往人员却不少,没有人敢怠慢他,六王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季邺过于狠毒,他对他的态度也不由自主渐渐松下来了。

季邺想来也明白过来了,心头大石一放,两个院子距离不远也不近,但裘远鸣这边却依然能听见那边的喧哗走动。

裘远鸣讽刺一笑,秋后的蚂蚱,也就蹦跶这么一会了。

他心里快意,裘远鸣暴露时季邺还跟在六王身边,将他妻儿下狱以钳制迫使正是这季邺第一个提的主意。

远远喧嚣,小院死一般的沉寂,裘远鸣快意过后,慢慢收敛的嘴角,重新变得沉默。

许久,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泥人,黑暗中他躺在床上慢慢摸索,泪不自禁淌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们说过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呢。

人为什么要长大。

再也回不去了。

……

一行快马自皋边而出,沿着驰道奔驰在起伏的原野上,至傍晚路程过半,一阵闷雷滚动,乌云自东边滚滚而来。

苏瓷勒马,与杨延宗一起回头望去,杨延宗道:“该起风了。”

呼啸一阵风来,飞沙走石!

杨延宗抬手,用披风给她挡住狂风大作的尘土,轻声说:“可惜了,不能陪你过七夕了。”

他十分遗憾,七夕据说是一个很适合年轻男女过的节日,他也准备了好些时候,只可惜,最后七夕他大概不能陪她过了。

苏瓷扑哧一笑,睨了他一眼:“没关系啊,反正后面还有呢。”

节日可多了去了,就怕你到时嫌多好不好?后世男人们一般都是抱怨各类节日纪念日没完没了让人头秃的,套套杨延宗,她十分可乐。

杨延宗不知道她乐什么,但他转念一想:“也是。”

他也笑了。

噼里啪啦的雨点下来了,苏瓷惊呼一声,杨延宗道:“走,我们先去避避雨!”

一行人快速往最近的茶棚疾驰过去。

一声惊雷,哗啦啦暴雨滂沱,这场夏日雷雨来得又骤又急,黑压压的仿佛覆盖整个天地,就正如紧接下来的朝中局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