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没有看见的是,此刻顾远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沉溺和迷恋(第2/4页)

顾远放开方谨,伸手去掏了掏,里面的东西大多沾着血。

那司机没死,但受重伤已经送去ICU了。顾远接受了上次陆文磊在医院离奇死亡的教训,安排了充足人手和医护人员看护他,没有任何一秒钟身边少于三个人,并且吩咐了等人一醒来立刻带去审问。

纸袋里的小东西很零碎,车钥匙、瑞士军刀、钱夹、硬币,驾照肯定是假的,皮带、棒球帽和制服衬衣上浸透了血。

那棒球帽已经很旧了,大概是司机用来遮挡高速公路摄像头用的。顾远用帽檐当铲子在纸袋里翻了翻,随手一扔道:“就这样吧。明天把顾洋带来我见他一面,也挺久没跟我亲兄弟联络感情了。”

保镖一点头:“二少那边的眼线我们也抓住了,现在楼下车里,顾总要不要去看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方谨瞥见纸袋里的棒球帽。

他的目光突然死死定住了。

那其实只是个陈旧泛黄、还染了血迹的普通帽子而已,然而帽檐上却印着东西:一个下端三道曲线并排行列、上端黑色海鸥展翅欲飞的公司商标。

那商标乍看上去像是棒球帽的品牌,然而方谨知道它跟帽子本身没关系。

因为他曾经见过。

上次见到这个商标的时候,他失去了父母。

“方谨?”顾远转过头来问。

方谨目光倏而转向他,半秒钟后,完全听不出任何异状地问:“怎么?”

他从声音到表情都太正常了,顾远便没有多问什么,只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下楼看看,很快就上来。”

方谨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说:“好。”

顾远站起身,又回头摸了摸方谨的额头,确定发烧温度并不太高之后才跟保镖走了出去。

——他没看到的是,在身后那张长椅上,方谨目光紧紧追随着保镖手里那只沾血的纸袋,目光几乎可以用骇然来形容。

三道海浪曲线、黑色海鸥展翅欲飞……

方谨心脏在胸腔中一下下跳动,血流涌上头顶,因为流速过快甚至能听见耳膜里血管被急速撞击的声响。

是的,他曾经看见过。

他父母自杀的那一天,家里燃起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年幼的小方谨在街道上声嘶力竭嚎哭,拼命想冲破警戒线冲进去,但被路人死死地按住了。

救火车转过街角呼啸而来,鲜红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方谨稚嫩嗓子里发出的哭喊已嘶哑到浑不似人,他再次向警戒线连滚带爬而去,但下一刻被之前一直按住他的路人抱了起来:“看住这孩子,别让他跑了。”

方谨耳朵里嗡嗡作响,被泪水盖住的视线朦胧不清。眩晕间他无法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但就着背景中刺眼的消防车红光,他突然瞥见那人制服衬衣的胸口印着一个LOGO——

三道海浪曲线,黑色海鸥商标,下面还有某某运输几个字。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小方谨昏头涨脑,所有细节与光影都在记忆里搅浑纠缠成一团。恍惚中他只记得自己后来被警察接了过去,紧接着无数人声哗然响起,有声音问:“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这家突然就烧起来了,我们公司有个仓库就在隔壁,运货经过看见火光……”

方谨竭力抬头想看他火海中的家,然而立刻被捂住了眼睛。视线中的黑暗无边无际,世界在他眼中化作彻底的深渊,早已挣扎虚脱的小方谨终于昏了过去。

那是他在这世上有家的最后一天。

随后方谨被送到警局,转手又到社会福利院,在福利院中没过两天,就被人领走卖进了顾家。

之后种种辗转颠沛和流离失所如同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他勒紧绞杀,最后一寸苟延残喘的余地都被无情夺走;而在大网中心最深的地方,是夜色深处,映亮天际的熊熊火海。

火光中有只黑色的海鸥与他对视。

命运从不堪回首的时光中探出头,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脸。

·

那天凌晨他们才回到家,方谨神思不属,难以入眠,顾远便起来给他热了杯牛奶,结果他喝完后睡到第二天早晨上班都没有醒。

顾远出门前在他眉心上亲了亲,手指从他因为熟睡而格外红润的唇上摩挲而过。

晨光中方谨呼吸均匀、面容平静,眼睫如同鸦翅般覆盖在鼻翼——他看不见的是,此刻顾远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沉溺和迷恋,仿佛深水无边无底,要将他整个人都浸透在里面。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连上班时间都快过了,顾远才起身轻轻走了出去。

到公司时已近十点,手下紧走两步上前推开门,顾远大步走进办公室,只见靠墙一排真皮大沙发上坐着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按着中间那个人——顾洋。

顾洋衣着狼狈,领口散开,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脸上残留着睡觉时压出来的红痕。这幅模样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从哪个小妞床上挖出来的,可能大清早就被保镖劫持过来了,一直足足按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