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2/3页)

她不敢怠慢,忙去厅里会见,对方简单寒暄几句,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他要去看谢表小姐立的三盏长明灯。

慧觉师便将他领至供奉长明灯的偏殿中。

虽是深夜,灯仍长明,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人来添香油,保持整殿烛火不灭。

慧觉师太道:“谢小姐去年九月到庵里小住,请贫尼替她立了三盏长明灯。”说着伸手指向角落,“就在那处。”

崔慕礼循视望去,道:“有劳师太,崔某想单独待一会。”

慧觉师太离开后,崔慕礼站在憧憧烛火前,影子被拉得狭长而扭曲。

前方便是他触手可及的答案。

他并未犹豫,阔步迈向角落。数不清的长明灯从身畔掠过,他看也不看其余,径直走到那三盏较新的长明灯前。

每盏长明灯都会刻上往生者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崔慕礼俯身端详第一盏,果不其然见到谢和安的名字,后头跟着他的出生年月与忌日。

第二盏灯是名孟姓夫人,猜也知道,她定是谢渺的母亲孟氏,灯上同样写有出生年月及忌日。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盏灯上。

比起其余灯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它显得简短精炼,只写了两个字。

笙苼。

没有出生年月,没有忌日,唯有二字小名:笙苼。

不是声声,而是笙苼。

鹤笙鸾驾隔苍烟,天上那知更有天。

他道:“原来你叫笙苼。”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从去年九月起,谢渺便换了芯子,由十五岁的她,变为重活一次,二十五岁的她。

十五岁的谢渺天真烂漫,笨拙到靠矫揉造作来吸引他。

二十五岁的谢渺看透情爱,心无旁骛,选择忠于自己。

十五岁的谢渺是闺阁少女,成日想的唯有怎么取悦他,嫁给他。

二十五岁的谢渺通晓未来,一次次的想办法传递讯息,力挽悲剧于狂澜。

十五岁的谢渺全心全意地讨好他,他总是无动于衷。

二十五岁的谢渺不爱他,他却在了解的过程里逐渐为她沉沦。

他本浅薄地以为,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小阿渺在谢府受委屈的那六年,是小阿渺在孟府遭欺侮的那三年,殊不知他们竟还隔了整整十年。

他不曾经历,她却刻骨铭心的十年。

在那十年里,他们成了亲,有过孩子,却最终落得阿渺心死,只求合离的结果,甚至于她重活一次,满心念着出家,不愿跟他有任何牵扯。

前世愚蠢的他到底做了什么?娶了她,却没好好珍惜她,甚至都护不住他们的孩子。

崔慕礼轻抚长明灯,用指腹感受她的一笔一划,笙苼,这是他与阿渺的孩子啊!

心潮在激烈地翻涌起伏,他喉间涌上阵阵腥热,撇过头呕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栽倒在地,急促地咳嗽起来。

门外的沉杨听到动静,连忙闯进门查看,只见崔慕礼跪在灯前咳血,越是咳,唇边血便涌得更多,血色染湿衣裳,映到眼底,几乎要将他的神志溺毙。

沉杨大惊失色,“公子!”

他想要扶起崔慕礼,反被对方狠狠推开。

崔慕礼强忍住不适,用袖子随意抹去血迹,又从怀中掏出干净帕子,回身仔细擦净长明灯上的灰尘。

“对不起。”他红透了一双凤眸,低声道:“没能接你回家。”

*

崔慕礼又病了,病如山倒,比之前更为严重。

众人都以为他是旧伤复发,谢渺亦不例外,倒是拂绿心有踌躇。

那日小姐醉酒,二公子与她在亭中小坐,先时还算正常,二公子给小姐盖披风说话,但没过多久二公子便扶着小姐的肩,后来更是失态地搂住小姐——

她吓得赶紧进亭,顾不上冒犯便带着小姐离开。当时二公子失魂落魄,反观小姐,除了眼睛有点红,回屋后便倒头大睡,隔日起来直喊头痛,完全忘记与二公子说话这回事。

二公子的病情反复会不会跟小姐有关系?

拂绿惴惴不安,但看着正收拾行囊的谢渺,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唉,小姐正开心呢,肯定不愿管二公子的事……

好在揽霞及时回府。

往常毛毛躁躁的姑娘,经过教习嬷嬷地精心调教,在短短半月内便改头换面,不仅礼仪端正,行止恭敬,连嘴巴都有分寸许多。

虽如此,却仍精神奕奕,不像吃了苦头的样子。

谢渺很满意她的改变,几名丫鬟围着揽霞说话,拂绿见状,趁机对她道:“小姐,揽霞既已回来,您是否该去当面谢谢二公子?”

她有意识地强调“当面”二字,谢渺却道:“表哥正生病,我怎好去打扰?待会你备份谢礼送到明岚苑就行。”

拂绿沉默几许,余光瞥到角落里的白饭与雪球,又道:“您不是说离开前要将雪球还给二公子,并请他将白饭还给周三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