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谢渺几乎将身子贴到角落,尽量避开接触。崔慕礼倒是面容舒展,一派悠然自得。

好不容易抵达约定地点附近,谢渺目送他跳下马车,正要放帘,却见崔慕礼回身,道:“阿渺,还要麻烦你件事。”

“嗯?”

“邹夫人与邹将军感情甚笃,陡然得知邹将军犯案的背后隐情,恐怕会……”他长叹了一声,难掩惆怅。

谢渺问:“表哥的意思是?”

“你与邹夫人同为女子,有些话,由你去劝更为合适。”

同为女子。

谢渺细品这几字,心道:不,不仅如此,便连遭遇都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比邹夫人幸运许多……

是的,幸运。

她神情无波,点下了头。

*

谢渺跟在崔慕礼身后,在巷子里左弯右拐,到了一处农家小院前。

隔着门板,里头传来几声鹅叫。

崔慕礼叩门,过了片刻,妇人粗鲁的大嗓门响起,“正是吃饭的点,哪个不长眼的来窜门,家里是没米没面了还是咋地,特意来我这蹭饭?”

相比之下,崔慕礼言语有礼,泠泠盈耳,“这位大嫂,我是外乡来的游人,正好路过此处,想跟您讨碗水喝。”

短促静默后,门被人从内打开条缝,一名面相精明的粗衣妇人探出半张脸,戒备地打量他们,“何姓?”

崔慕礼道:“崔嵬扶桑日,阔会沧海潮。”

妇人又看了谢渺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开门让二人进来。

谢渺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阵翅膀扑腾声,随即有道白影风驰电擎地朝她袭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崔慕礼揽到满怀清香里。他脚尖一挑,轻松将那肇事的大鹅踢离三米开外,大鹅气得“嘎嘎嘎”直叫,不服气地又扑过来,却被冲过去的妇人一把捞住脖子,在半空里来回甩了好几下。

妇人骂骂咧咧道:“小畜生,来个人就恨不得叨块肉下来,老娘是缺了你的吃食吗?总有一天要把你宰了炖蘑菇吃!”

她将鹅关进笼子里,顺手摸出两个鹅蛋在裙子上擦了擦,抬眼一看,嗬,这两人还搂着呢!

崔慕礼似乎还舍不得松手,谢渺费劲推开他,面无表情地想:不知道现在去学武,还有没有武师肯收她为徒?

妇人收回玩味的视线,往里走,“来吧。”

二人跟着进了一间杂物室,窗边站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仔细分辨,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吕香禾。

吕香禾形容枯槁,憔悴不堪,见到崔慕礼后便下跪,“崔大人!”

膝盖落地,声音响亮。

“邹夫人!”

谢渺忙上前扶人,崔慕礼也伸手虚扶一把,道:“邹夫人,您起来说话。”

邹夫人不肯起身,眼里已流不出泪,只不断重复道:“崔大人,这其中定有误会,远道不可能是凶手,崔大人,其中定有误会,求求你查明真相,还远道一个清白……”

谢渺鼻间一酸,本能地望向崔慕礼。

崔慕礼回以安抚的眼神,对吕香禾道:“邹夫人,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言罢,与谢渺一起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屋里还剩下把椅子,崔慕礼主动后退半步,示意谢渺去坐。见她不肯,崔慕礼也不强求,说道:“夫人,红河谷灾银案由我一手督办,证据确凿,事实清楚,邹将军确实是当年幕后指使姚天罡截银之人。”

乍闻此言,吕香禾摇摇欲坠,“怎么会……远道他怎么会……”

夫妻几十载,她了解远道更甚自己。他根本不是贪财之人,却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唯一的可能便是——

她豁然醒悟,露出一抹悲凄的笑,眼尾殷红如血,“是为了我对不对?远道是为了帮我报仇,当年侮辱我的人在死去的精兵将士里!”

谢渺与崔慕礼对看一眼,齐齐沉默。

吕香禾哪里还不明白,哽咽着问:“是谁,崔大人,你告诉我,害我的那人是谁,能让远道如此大费周章设计?”

崔慕礼道:“两江总督,曲子铭。”

吕香禾浑身颤抖,抖如筛糠。

曲、曲子铭?

当年她被掳时中了药,全程浑噩,根本没看清过施暴者的长相。被救后,她本万念俱灰,欲一死了之,是远道用足够的耐心和爱将她拉出漩涡。多年来,她猜测过那人的身份,许是军中兵将,许是朝廷命官,却没想到,那人会是堂堂正二品官员,两江总督曲子铭!

所以远道无计可施,逼不得已下铤而走险,用此法替她报仇……

吕香禾感到呼吸困难。

空气蔓延化为无形的水,争先恐后地涌进身体,她险些溺毙在这残忍的真相里,原以为干涸的眼眶,又留下汩汩泪水。

“是我的错,若我当初没有去郑城,若我没有遇上那畜生,一切便都不会发生,远道不会犯错,无辜的将士们也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