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第2/2页)

从这个角度讲,王子楚的画就很写实了,风格却又是写意的,绝对不同于油画会有的逼真实景。同样的景色,他有的时候会虚化山势,有的时候会虚化河流,有的时候会虚化草木,有的时候虚化其中一二笔触,营造出一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朦朦胧胧,若天降大雾,所有景致都在雾色之中。

这种应该算是画师的艺术加工吧,当然,无论是怎样的虚化,都不能久看,否则致郁效果,参差仿佛,总是相差不大的。

“你竟是看过这么多景色,可真好。”

纪墨似颇有艳羡地说着,他发现了,王子楚就是缺少这种肯定,无论是什么方面,只要肯定他,他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容都会多几分,只是那笑也总是收敛的,似乎嘴角的弧度稍大就会换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自我克制着,让那小小的笑弧羞涩又可爱,还有些让人心怜,不知道他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竟是让人连笑都不敢放肆。

士族子弟,都是如此吗?

纪墨所见的士族子弟,李远载算是一个,却已经是极偏远的那种,几乎不在士族的圈子了,而李家却还在努力维系这种骄傲,在李远载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我看不起你们,然而出于风度,我还是跟你们说话”的别扭感。

因年龄小,这种别扭也可称之为傲娇,并不显得可恶,毕竟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对自己这种态度略作掩饰的,就是掩饰得不太到家罢了。

其他的,玄阳先生是否是士族身份需要存疑,士族子弟出头太过容易了,不会舍命去军中当什么军师,但看周围人对玄阳先生的尊敬程度,又像是对待一位士族子弟出身的道士,让人摸不着头脑。

圈子和圈子之间,有时候外显的界限模糊,让人难以分清。

纪墨肯定王子楚是士族子弟,还是从纪父的态度上得来的,本来对他学画不冷不热的纪父,某日忽而问起他学得如何,过后还让人送来了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用具,像是支持的意思,对比之前冷淡,这热情的感觉就有了。

再然后,便是杨珉在文化课的间隙跟纪墨说话,带着点儿酸溜溜的语气说:“我父也想让我拜师于你师,你师可还收徒?”

当时纪墨很是意外,他拜师也有一段时间了,身边儿这两个同龄的朋友都是知道的,那时候不说,这时候突然说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如此突然?”

“谁让你师是士族子弟呢?我还真不知道,咱们这个小地方,竟然还有个士族子弟窝在道观里当道士。”

杨珉又是感慨又是遗憾,他不似杨父会有拜师的想法,那日他也是见过那位长和师兄的,对方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他很有些小性子,你不稀得理我,我还不稀得理你呐,怎么可能巴巴地凑上去卖好。

便是一旁的李远载,也有这份傲气,不屑于靠着这样的攀附得名声,若不是第一,干脆不要附人骥尾,万一不顺,徒惹腥臊。

小孩子也有着属于小孩子的骄傲,不甘落于人后,更不愿看人成功,便凑过去希望复制那份成功,依靠他人成名。

“我看那长和师兄并非善纳人者,你还是别做梦了。”

李远载张口就是冷嘲,杨珉生气,两个很快就怼在了一起,白得了个消息的纪墨后来才知道这消息竟然还是从纪府之中传出,约莫是纪父以为纪墨毁了前程没能拜个好师父,降到谷底的期待值突然又因为这个师父是个士族子弟的出身而回升起来,哪怕这师父没什么名气,但士族子弟就是士族子弟,机会总比一般人多的,想要水涨船高,总也不是难事。

为这个,纪墨后来再去后院之中的时候,还被嫡母暗暗罚站,多受了些磋磨。却也仅此而已了,那些后宅之事,到底不能限制纪墨太多。

“哪日你休息,早早过来,我带你去后山看看。”

王子楚心思有几分敏捷,听出那丝羡慕当了真,直接与纪墨许诺,画师也不能闭门造车,尤其要画山水,若不能多看看,又哪里能够画出鲜活气来。

“好啊。”纪墨也不迟疑,当下与王子楚约了时间,受了他这份好意,换得王子楚一笑,似此刻才略有放松的样子。

不知为何,明明他是当师父的,却总在拿主意的时候有些紧张,便是这样的提议,也先透着几分心虚,倒像是要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