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第2/2页)

“臭小子,又想吃鱼了!”

胡子拉碴的大叔这般说着,把扛着的锄头放下,脱下鞋,挽起裤子到了河水之中站立,他只有一只手臂能用,动作就免不了慢些,才看到他动作,纪墨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刚才还有些忧愁的小脸上立刻春暖花开一样,双手合在一起,大眼睛亮亮地盯着,像是已经做好了夸赞的表情,准备好鼓掌的动作,等着一条大鱼被捉住的激动人心的场面。

徒手捉鱼,就问你们牛不牛!

反正,纪墨觉得在这乏味的乡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眼前的这一幕了,不是他少见多怪,实在是这种双臂完好的普通人都难做到的事情,看着一个独臂人做到,就格外励志。

尤其对方还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叔叔,没有血缘的叔叔,心理上就更多了一层亲近和欢喜。

生而知之的纪墨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儿子(应该不是),那些自言自语早早就出卖了某人想要隐藏的秘密,当年他思来想去好容易定下“叔叔”这个称呼的时候,纪墨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早就习惯换一个世界换一对儿父母,厚着脸皮假装小孩子叫声“爹娘”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真的不是,那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胡乱认爹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哇,叔叔好厉害,叔叔好棒棒,叔叔好厉害啊!”

水中的鱼被猛地抓住的时候还有些懵,似乎停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摇头摆尾,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抛物线划过,那手腕一转,直接把鱼扔在了岸上,摔在岸边儿的石头上,便是再能扑腾几下,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了。

“啪啪啪”的巴掌声毫不吝啬,一个人也要做出一个啦啦队的效果来,纪墨满面欣喜,肉啊,肉啊,都是肉!

无论任何时候,口腹之欲总是来得更直白,让他目中的喜悦无法掩饰,亮晶晶地,像是充满了阳光一样。

“臭小子,就知道吃。”

大叔低声骂了一句,见纪墨动作快捷地去捡鱼,也开始上岸,他们一条鱼就够吃了,不用捉那么多。

“莲婶子做鱼最好吃了,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的。”似乎已经想到了那被调味均匀的鱼肉是怎样的鲜美,纪墨说着咽了咽口水,一想到就馋了。

他的头发上半部分被捉起来用布带绑了一个小揪揪,些许碎发如刘海儿一样,扬起脸来就看出些更甚同龄的瘦弱来,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总是丰富,时不时还小大人儿一样故作烦忧,看得人更加好笑。

一开始养下这个孩子,可能只是有个伴儿,也没想过养多久,后来养着养着就不忍心送人了,直接留下来了,只能说是缘分吧。

脚在被晒得发烫的石头上蹭了两下,已经被甩落了大部分的水分,剩下的那点儿很难负隅顽抗,很快被蒸发干净了,踩在鞋子上,踢踏着走,挽起的裤腿没有再放下来,麦色的肌肤露在外面,比小臂上要浅一个色号,是不经常晒太阳的缘故。

衣服的遮掩之下,其他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更浅的色号,这个人以前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的,纪墨看见过他用左手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文字是不认识的,但那属于文字的结构和规律,总还是让人明白这不是胡写乱画,至于掌控不好的歪斜之类的,那就毫无办法了,他以前,肯定是惯用右手的。

用左手从头开始,一定很艰难吧。

那些过往,夹杂着血腥味儿的过往,纪墨从来不问,过去的事情不必要太深究,已经愈合的伤口,谁能说那绵长的疼痛不会逐渐消无呢?非要撕开来上药治疗,然后再说长痛不如短痛,何尝不是让伤害重复一遍,没有经历过那种痛,又有什么资格评判短痛更好过长痛呢?

纪墨不喜欢探究别人的隐私,也许会想一想,纯粹地好奇一下,但真正摆在台面上寻根究底,设身处地来想,那也有些太讨厌了。

倾听别人的痛苦,会让自己获得快乐吗?同一份痛苦分享出去就能减轻吗?他可不信那一套,于他自己而言,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更没必要用那些来博取同情的眼神儿,单纯地过好未来,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