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正文完结(第2/4页)

缪存最后看了眼那个灰洞洞的阁楼窗口,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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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跟骆远鹤一起吃的,在校外那间他们常去的东南亚餐厅,还是骆远鹤买单。

其实那间餐厅一点也不昂贵,味道只能算还过得去,这么多年吃下来,原本时髦的工业风装修也早已渐渐落伍了。吃过了饭后,骆远鹤要回画室,缪存便陪他走回学校。

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当事人不尴尬,学生们倒都挺尴尬的,碰到骆远鹤要彼此推搡躲闪一阵,才不好意思地规规矩矩问好:“骆老师。”

骆远鹤点点头,还是原本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学生私底下都说,幸好骆教授没有塌房,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塌一下房呢?想想他要是真对自己学生动心了,还挺刺激的呢,有种渎神感。当然,这种大不敬的八卦注定只能出现在女生们晨起的梳妆台上了。

“昨天辛一农找我聊了下你的事。”

辛一农就是辛副院长。

缪存的脚步停滞一瞬,似乎能猜到骆远鹤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说,以你的天赋和风格,更适合先去俄罗斯深造,让我再劝你考虑考虑。”骆远鹤停住脚步,掏出烟翻手为叼进嘴里,火机的小砂轮在他指下一滑,亮起一簇幽蓝火苗。

他抿了一口,才看向缪存:“你怎么想?”

“我……”

“你更喜欢古典和现实题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擅长哪个,我倒不像辛一农那样急于给你下定论,没有哪一个画家的流派是一成不变的,从现在开始,到六十岁,会是你画家生命力走向巅峰的过程,你也不用擅自给自己设限,古典的底子可以走向现代,现代的抽象也可以走向当代,你的生活、人生、思想、思考,都会影响到你的笔,世界的和平、战争、种族,故乡的土地、个人的情感,也会投射在你的画里,先去法国,先去俄罗斯,都没关系,”骆远鹤淡淡地说,指间噙着那一点明灭的红星:“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来。”

他这么长的一段话,其实并不难消化,但缪存神色复杂,一时间竟然没有作答。

他彻底把他当作了学生,如同他曾教过的任何一个一样,如同任何一个曾请他指点迷津过的一样。

学生们都喜欢找他问这些形而上的问题,比如,骆老师,你觉得我研究生应该选什么方向呢?骆老师,你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走现在这个风格?而骆远鹤总是如此,平和、理性、不冷不淡的鼓励,却可以抚平任何焦虑。

只是如果是数天以前,骆远鹤大约是不会跟他说这些的。

他会说,缪缪,再晚一点长大。

再慢一点飞走。

缪存一直没说话,骆远鹤便懂了,笑了笑:“其实心底更想去俄罗斯,之前想来法国,是因为我邀请了你,对么?”

缪存垂下视线:“不全是,法国也有古典。”

这句话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取舍。首先是骆远鹤在法国,其次是法国也有古典,他才会去。骆远鹤对人心的洞悉永远是不动声色的,他纤长的手指掸掉烟灰:“那就让辛一农给你写推荐信,在俄罗斯,他的名字比我的好用。”

“我还没有想好。”

“不必想了,”骆远鹤抬起手,似乎是习惯性地想摸一摸他的头发,但只是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便落了回来,“你去法国跟我一起,骆明翰也不会放心的。”

他说完这句话,再度抬起脚步往前走。

缪存跟上去:“他不会的。”

“会的。”骆远鹤踏上走廊,感应灯亮起,照亮了他的背影。

“骆哥哥。”缪存叫住他,心里不知为何 ,升起一股他觉得很陌生的恐慌。

骆远鹤的身影那么淡,几乎要融入夜色中。

他说:“我们认识十一年了。”

固然,他是如此地懂事理,明白了既然选择了骆明翰,那么与骆远鹤之间肯定会与从前不同。但是无论如何不同,他都是他的师长,是陪他长大的人,是带他拿起画笔、帮他挤出第一抹颜料的人,是心里安放了那么小半生的执念。

不是说执念不在了,其他的所有回忆、关系、情谊,便都要随风而逝。

他们还可以坦坦荡荡地相处,不是吗?

听到“十一年”,骆远鹤微微驻足,继而回首淡望他。

灯光笼着他英俊的眉眼,“缪缪,你应该知道时过境迁这个词。”

“也许我们之间还会有下一个十一年,但要等到这一切都时过境迁。”

一件事,在时间里的过去是那么飞速,不过眨眼之间,嘀嗒之中,但在心里却不然。

心里的时过境迁总是那么漫长,也许等得到,却要花上比十一年更长久的日子,又也许,永远也等不到了。

骆远鹤拧开门,画室内未开灯,只有走廊上的光透过窗格漫进去,照亮了他正在画的那幅油画的一角,真是漂亮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