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缪存看到了人,眼泪便自动止住了,两人在日头下慢悠悠地往回走。

骆明翰又抽烟,走得散漫,两人的手轻碰到,骆明翰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缪存说:“你牵一下我的手。”

骆明翰只好牵住他,手掌宽厚,五指修长,将缪存的手很有安全感地握在掌心。

缪存翻过他手,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并不明显。

“你受过伤。”他扒拉着他的掌心,仔细地看。

骆明翰跟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当时被他咬成那样,又一直碰水,痂结了又被泡软,反复溃烂,最后果然便如俞医生所说的,运气不好,留疤了。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点小伤。”

“你伤回去。”缪存睚眦必报。

骆明翰失笑了声,看着缪存天真固执的眼神,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在缪存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嗯。”

缪存“啊”了一声,捂住额头,搞不懂他。

他更搞不懂的是,骆明翰明明一早就拉着他出发,说今天行程很赶,现在却莫名其妙停了这么久的车,又跟他在黄河边慢悠悠地走了这么久。

太阳在地上的影子又拉长了。

那台房车明明就在眼前,但好像怎么走都还剩一点路。

“你不是说赶时间吗?”缪存的手指被他的勾着:“现在不赶了吗?”

骆明翰侧过脸,垂着眼眸看了他一眼:“也赶。”

“我们会迟到吗?”

“会。”

“你不着急吗?”

“着急,”骆明翰总在说双关语,“但总会到的。”

上了车,再度毫无阻碍地疾驰了起来,戈壁退去,矿山走到尽头,绿色的虚影开始从车窗外掠走,最终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闸口放行,他们进入下一段的高速。

机场高速。

手机震动,骆明翰挂上蓝牙耳机,“马上到。”

缪存警觉地问:“我们是要去接人吗?”

要是再来一个人,这个车子里可睡不下啊,而且跟陌生人待在一起,他会紧张到打嗝的。

“我去见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就走。”

缪存放下心来。

进入机场高速后,车流骤然多了起来,骆明翰也不着急,随便别人超车穿插。他眼睛看着前方,似乎突然想起来地问缪存:“妙妙,给我唱一首歌好吗?”

缪存很为难:“我唱不好。”

“就唱你妈妈给你的那首歌。”

缪存下意识地说:“但是我没有给你唱过。”

那他给谁唱过了?哦,又是那个梦里的骆明翰,像上辈子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又拧开水瓶,浅浅地抿了一口,轻声哼了起来。妈妈的小调,纺车旁的童年光阴,与骨碌碌的纺车声一起刻在缪存的记忆里。

在断续的哼唱旋律中,他们抵达了机场的露天停车场。

骆明翰解开安全带:“你不用下车,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缪存松开按安全带锁扣的手,怔怔地“哦”了一声,看着骆明翰。

骆明翰想了想,好像这就是告别了。他再度摸了摸缪存的头发,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下移到双眼,虽然病了,但那里面仍然澄澈如阳光下的湖泊。自眉眼而下,目光又看过他上翘的鼻尖,很可爱,给人以任性的感觉,让人想宠他,最后是花瓣一样的嘴唇。

骆明翰没有再亲亲他,没有哽咽,没有颤抖,也没有心悸,只是收回了手。

安静的空气中,飞机自头顶轰鸣起飞,衣袖收回去发出布料的摩挲声。

车门咔嗒解锁打开,骆明翰跃下了车,把车门甩上。

他绕过车头,从巨大的挡风玻璃前,最后看了眼缪存,那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眼,但骆明翰知道,这将贯穿他的余生。

缪存与他对视,懵懂地勾了勾唇,是一个清浅的笑意。

他们的视线如此一擦而过,骆明翰头也不回地走出停车场,走过一道、两道斑马线,走进喧闹的国际到达大厅。

骆远鹤与他穿了一样的衣服,两人连发型都是近似的,已等了他许久。

骆明翰把车钥匙抛给他,“走了。”

骆远鹤叫住他:“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只是他很依赖你,所以不要轻易离开他的视线,”骆明翰停顿了一下:“他的院子里养了一只孔雀两只兔子,一只灰,一只白,屋子是木头的,他喜欢去水边看豆娘——就是一种跟蜻蜓差不多的东西,餐后一定要吃冰淇淋和西瓜。”

“我知道。”

“你知道?”

“他以前就这样。”骆远鹤勾了勾唇,“花了很久才帮他改掉。”

骆明翰蓦然住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很可笑。

“还有吗?”

“比较任性,讲话的逻辑很怪,喜欢看星星……”骆明翰无聊地数着,不数了,笑了笑:“没什么,都是一些你已经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