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页)

骆明翰的心就像是版纳甜品泡鲁达里的那块干面包,被椰奶泡得又软又烂了,又被勺子戳得稀烂稀碎,但每块碎片却都浸透了甜。

他抽了纸巾,轻轻地垫在缪存的眼底,晕湿了就再换一张,默声了一会儿,很笨拙的四个字:“是我不好。”

他不说这几个字还好,一说了,带着安慰和自责,缪存反而绷不住,忽然大声哭出了声,像个小孩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懂为什么被别人如此安慰关怀了,那股委屈反倒水涨船高了起来。

骆明翰被人哭得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把人抱进怀里,缪存蹙着眉闭着眼,哭得更惨了。骆明翰这才发现自己估计是把他弄得更疼了,动作轻柔了能有一个量级。终于把人抱进自己怀里后,好像也没别的能做,只能不住亲吻他的头发:“都是我的错,是我畜生王八蛋,别哭了,好不好?出院后我让你揍一顿。”哭笑不得地说:“宝贝,你哭得好像前二十年都没哭过。”

缪存勾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侧,眼泪顺着流下去,把骆明翰隔夜未换的衬衫都给打湿了。

他就是觉得痛,觉得阿姨怎么能那么粗暴,觉得骆明翰之前怎么能放任他不管,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这些条条小罪以前他都能眼也不眨地吞下,因为它们甚至连他生活里的难关都算不上。

但现在,这些「觉得」交织成难言的、没有道理的委屈,让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任性,理直气壮。

走廊上有妈妈哄小朋友:“你听,这是哪个哥哥在哭呢?还是宝宝最勇敢,打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宝宝真棒!”

小朋友说:“这个哥哥羞羞!”

骆明翰明显听到缪存的抽噎声停顿住了,失笑了一声,轻轻哄着说:“就哭,哭大声点给他们听。”

缪存:“……”

咬住嘴巴不哭了。

骆明翰抹他眼底的湿润,叹了口气:“真这么痛的话,柏拉图就柏拉图吧。”

目光里透出怀疑,缪存鼻音很重地问:“真的?”

骆明翰郑重承诺:“真的。”

但是男人的承诺好像没有什么用。

住了两天院,后来换了个更年轻的护工,是骆明翰亲自一双双手挑选过去的。缪存确实没再哭过了,骆明翰倒怕他哭,也不敢站远了,上药时总是隔着门凝神听着,听到缪存咬着枕巾闷哼一声,心里便是一紧,往往缪存上药出了一身汗,他这个屁事不干的也出了一手心汗。

第三天时又复查了一遍,俞医生都受不了来赶人了:“好差不多了就带回去心疼去!病房资源有多紧缺不知道吗!”

骆明翰当然不可能把人带回父母家,便只能带回自己别墅里。钱阿姨他们都还在春节假中,骆明翰不得已亲自一日三餐地伺候着。

一旦开始愈合了,伤就好得很快了,缪存因为这伤不能久坐不能久站,为此经历了人生中最长一段不能画画的时间,每天心烦意乱。他要申请的法国学校对作品集有很高的要求,而且非常偏爱现代流派,缪存更擅长古典,为此他要潜心重新准备足够的现代派作品,加上还有各教授留的寒假任务,一时间很焦头烂额,每天都对骆明翰发一通脾气,骆明翰倒很有耐心。

想当然的,缪存上药的重任也落到了他身上。

缪存根本不情愿,第一次上药时磨蹭了半天,拿枕头盖着脑袋。却没想到骆明翰比那些护工细心得多,指尖虽然有薄茧,但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的,手指纤长,指骨和关节没有任何粗大变形,上起药来体感上都要温柔很多。

上完了,隔着枕头拍缪存一下,“是不是想把自己闷死?”

缪存松开枕头,头发乱乱地抬起脸,不敢置信地问:“上好了吗?”

“不然呢?”

“你好有经验。”

“第一次。”

缪存不信,骆明翰只能认真解释:“第一次把人弄伤,所以也是第一次上药。”

缪存将这句话捋了会儿,面色转为薄怒:“凭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

骆明翰把药管儿扔进床头柜托盘里,“想听真话吗?——”

“不听——”

“憋太久了。”

缪存张了张唇,幸而夜灯下他脸色红得并不明显,垂下脸,低声地说:“……又没人让你憋着。”

骆明翰反倒很意外,静了一瞬:“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

“没有。”

但也不算愿意,总之就是可以有也可以没有,不会主动要求,但也不介意。他都不知道,原来骆明翰为此忍了这么久。他还以为骆明翰跟他一样脱离了低级趣味。

“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缪存有些茫然地想。

他过两天就知道了。药膏的凉意被另一种灼热顺滑的触感所取代,缪存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敢想,也不敢信——